在疫情中抗逆——脫離家暴後,她們的笑與淚

2020-05-10 單親媽媽的疫情抗逆

文:三點水、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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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0年05月10日 11:11

只要她們永遠不說,那些肇事的,要挾的,逃跑的,就都不存在。

只要她們永遠不說,沒人知道,在超市裡一同端詳著糧食價格的街坊,原來在想怎樣才能像變魔法一樣,讓一袋米能做兩袋吃。沒人知道,那位在人海中牽著孩子手的母親,正獨自一人思忖明天該怎麽向房東解釋爲什麽沒能按時離開這不見天日的劏房。沒人知道,在十字路口與我們一起等紅綠燈的她,不是為了見到綠燈才等待,而是因為等待,才見到了綠燈。

當年,阿欣(化名)被丈夫舉刀追著要砍,傷口幾乎見骨,足有幾寸長。終於,某日她攜著受過傷的腿,抱著兩歲的孩子,身無分文地逃到了院舍。如今,孩子五歲了,她被房東舉著合約追著要清空房屋,這個月底就是最後期限了,現在還不知道八天後的她能在哪安身。

好不容易,遇見一位肯租房的房東,阿晴(化名)獨自帶著兩個兒子之餘還要贍養父母。前夫拖欠贍養費已一年有餘,她一面打官司,一面靠自己養著五口人。在私企正頭疼著如何裁員減薪的疫情中,在大多數居民們對現金消費卡津津樂道的疫情中,沒人知道媽媽們是怎樣面對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經濟不穩 單親媽媽獨力支撐

受訪的八位媽媽中,僅有一位正住在社屋,其餘的都正無奈接受著3500到5000港幣不等的房租,部分與子女正在領每月約8千元的援助金。但交完房租就只剩下三千多元,糊口怎麼辦?媽媽們這個時候會向你展示她是如何將那微薄的援助鋪展開來,割成一片片後再使用。但儘管是這樣,還是敵不過突如其來的疫情捲來的經濟危機。有媽媽被迫放無薪假,有的甚至失業。

在旅遊業工作的阿螢(化名)正是其中之一。自去年至今,港澳兩地遊的內地客減少,發生疫情後澳門遊客數字更是大減,阿螢從全職轉爲兼職再轉爲完全失業。她目前獨自一人帶著兩個孩子,既沒有工作,也沒有失業援助金。「失業援助要公司炒你先得,要解雇信。解雇信一定要公司單方面解雇才行,但怕會影響到下次揾工。」「經濟壓力是目前最大的壓力,現在我就靠借錢生活,有很多外債。親姐妹表姐妹,我都借遍了。」

在賭場工作的阿晴也指,「就像『買一送一』假,很想不拿,但是不能不拿。一個月不上班,公司出半個月的糧,花紅、年假全沒有了。一個月拿七千多其實不能支撐一個家庭的正常運轉。雖説這是自願選擇,但其實和強制性沒有分別。公司會找沒有申請這個假的人見老闆,問你因爲什麽不申請。真的令人覺得很壓迫。」

「從前可以去大陸買菜,200元的菜可以吃很久。如今,一兩百塊的菜很快就吃完了。」

「你真的會甚至連一餐的肉都不敢買,好貴!」

「我都會買一袋好一點的米,和一袋差一點的米,煮飯的時候放三分之一的差米,這樣能吃比較久。」大家一言一語道。

前夫拖欠贍養費 壓力百上加斤

經濟危機就像是脫離家暴的媽媽們各自故事中的同一站,大家不得不在這一站停靠。經濟低迷,前夫本來就常拖欠的贍養費,現在就拖得更久。事實上,在場的受訪者中,除了一位媽媽說今年的撫養費已經收齊以外,其他都紛紛搖起了頭。而在經濟壓力當前,她們即使不想再面對前夫,也別無選擇。

「前夫一年多沒給我撫養費,我不想追,但是不得不追。每次上庭的經歷很可怕,所以不想再見到他。但是經濟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我就去找律師。」

「法院2018年才判下來讓他給贍養費,一個月3000。他一開始不給,後來斷斷續續給,每個月遲到給錢。有一次,他沒給,我去法院告他,過幾天他又給了,我又要去寫解釋信。」

「養病,帶小朋友。已經不想追撫養費,因爲花太多心力。」

社屋難求 屢要搬遷

政府的援助措施、消費卡有用嗎?「好過沒有吧……」幾位媽媽幽幽道。

有試過申請社屋嗎?頭髮花白的阿柔(化名)邊說邊淌淚——現時有申領殘疾金的她,脫離家暴環境後的幾年裏,先經歷了車禍,後患上癌症,本來不富裕的她因爲交通意外保險賠償了24萬元,存款超過界線而未能成功申請社屋。到存款的界線合資格了,她又被告知她因為一些散工的收入,人工過高不符合資格。

社工曾為她多次向信政府。「到我出事了,房屋局叫我去申訴,我何德何能去申訴?我那時在化療,死都沒能力,何況要去房屋局申訴?又要我本人去,根本沒可能。」

「這三年,我搬了六次房。有時是因爲房東不續約,有時是因爲房東要加租,有時是因爲我上下樓梯很辛苦。」

即使符合標準,大部分受訪的媽媽們現時仍未能上樓,有媽媽現時也在面對業主可能加租的壓力。「比起祈禱遇見一個肯做事的社工,當然更希望能有機制保護」。

為母則剛 堅強抗逆

媽媽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傾訴著各種壓力與委屈,短髮的阿彤(化名)突然一語劃破天際。「XX超市,每日早上7點左右西蘭花剛好會進貨,10蚊2嚿,我買過30蚊6嚿!」拭淚的紙巾還未乾透,大家破涕爲笑,一邊稱讚她厲害,更一邊問超市是在哪,怎麽買得這麽便宜。

「豬肉就一定要係XX超市,每早10時半至11時半,比街市平好多!」阿彤繼續説道。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滿屋子盈盈的笑聲。

從房間一角望過去,眼裏清一色地全是女性。傾訴著、哭泣著、嬉笑著。回到家後,她們要再一次穿上盔甲,忘記自己曾經被許諾能得到保護。繼續為家人們展示變糧食的魔法,繼續挖掘向房東解釋的詞藻,繼續努力著等待著,那不知何時會亮起的通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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