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的書寫也可以很生動 ──珍古德和她的《我的影子在岡貝》

048 拒絕遺忘 紙本月刊

文:大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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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7年04月19日 12:12

「如果你們覺得上一代害了你們的未來,這樣的感覺是完全正確的,但我不覺得我們可以絕望,每一個人的大小行動,都可以改變世界。」

去年十一月國際保育專家珍古德博士(Jane Goodall)在台北演講時這樣說。現在的珍古德女士巡迴世界演講,宣傳保育的理念,每年都要講上300場。在她的號召下,世界各地的年輕人加入了她的「根與芽」小組,在動物保護、推廣永續生活方式上持續的努力。台上的珍古德女士已經八十二歲啦,不過眼神卻還如孩童般澄澈,話語是溫和而堅定的,如同她寫的書一樣。

在成為保育專家之前,珍古德蜚聲國際的是她的黑猩猩研究,她的研究讓大家第一次深入瞭解了森林深處的黑猩猩這個物種,也改變了對人類自己的看法,影響了人類學的進展。她把她的田野調查寫成了《我的影子在岡貝》這本書,這是一本動物學的經典之作,讀起來卻像小說一樣引人入勝。為何一本科學之書如此生動,就讓我們來翻開看看。

珍古德和她的《我的影子在岡貝》

珍古德和她的《我的影子在岡貝》

一般來說,科學研究是要以客觀為標準,所以以前的動物研究是不會為動物取名字的,珍古德卻反其道而行,她為她所觀察的每一隻黑猩猩取了名字——「白鬍子大衛」、「邁克」、「菲力」、「戈柏林」… … 我們讀起來就像來到了一個黑猩猩的王國,這個王國裡有劍拔弩張的時刻,也有溫馨互動的時光;有人人敬畏的領袖,也有寵愛孩子的媽媽;有成年猩猩的的首領爭奪戰,也有青少年猩猩成長的煩惱,甚至還有不同的親子關係與成年之後的行為之間一些聯繫的探索。記錄了一段猩猩王國的真實歷史,讓人有追看小說般的急迫心情。

僅僅在五、六百萬年前,黑猩猩和人類擁有同樣的祖先,可謂我們人類的近親。所以對它們的觀察,對於認識我們自己這個物種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探索。在珍古德以前,動物學家們多數在實驗室裡研究動物的行為,還沒有這樣與黑猩猩日夜生活在一起過,大家對黑猩猩的瞭解也十分表面。那時候我們對人類自己的定義是「可以使用工具的物種」,然而珍古德的觀察顛覆了這個定義。她在非洲岡貝的森林裡,用長期的陪伴和香蕉換取了黑猩猩的信任之後,漸漸發現黑猩猩也會使用工具,它們會利用長長的草桿伸入深深的蟻穴來釣白蟻吃,就跟我們釣魚一樣。她的發現改變了人類學的發展,人類在生物圈裡的位置得到了重新的思考。

黑猩猩的社群裡,要成為地位最高的首領,不一定要最強壯,靠的可能是智慧。例如,邁克就是靠敲打空鐵桶造勢坐上龍頭寶座,又比如戈柏林,他的體型甚至比一般黑猩猩要小,但他卻懂得與其他黑猩猩結成聯盟關係,用了類似人類的帝王術來成為最高領袖。那雌黑猩猩的地位是否就很低呢?一般來說是這樣,然而從家庭的角度來看,又完全不是這樣。黑猩猩的家庭裡只有媽媽,子女們通常都十分尊敬媽媽,哪怕長大之後變成首領的雄猩猩,見到媽媽也會變得順從。之所以黑猩猩是這樣的家庭模式,是因為沒有人知道誰是爸爸,因為一隻雌黑猩猩幾年才發情一次,發情期間可以同任何對她有興趣的雄黑猩猩發生性關係(但是他們會自然的迴避自己的兒子),然後懷孕生育哺乳了三到五年之後,再度發情。所以媽媽是一個家庭的核心人物,通常幼年的子女和媽媽寸步不離,或攀在媽媽背上,或掛在媽媽胸前,十分親密,不過這也應人(猩)而異。珍古德在書裡紀錄了兩種親子關係,菲洛和她的女兒菲菲之間的親密關係,以及歐莉對自己女兒季爾卡的需求不聞不問,兩種關係所培養出來的子女性格也有較大的差異,這些跟人類社會真的十分相像。

而與人類同樣相近的還有青少年的苦悶。進入青少年期的黑猩猩,特別是雄性,八歲之後他們已經會動情,會想要支配異性,然而性機能還沒有發育完整,另一方面,他們又要在成年的雄猩猩面前畢恭畢敬,否則很容易被欺凌。這段時期,寬容慈愛的菲洛媽媽會陪伴著她的子女度過,而較為冷漠的歐莉媽媽則與孩子疏遠,需要孩子獨立面對。不管哪一種情況,如果媽媽被欺負或者孩子被欺負,彼此還是會挺身相助。

然而黑猩猩的歷史並不完全被這些「通常」所主宰,有時候一些特殊的個體,或者特殊的情況會改變黑猩猩社會的歷史,比如有小兒痲痹症襲擊了岡貝,那裡群落的猩猩數量大減;也有個別特別具有攻擊性的猩猩,殺害了大部分的其他雄猩猩。這些雖是個案,卻可以大大改寫歷史,正顯得珍古德的實地觀察的為每一隻黑猩猩命名的研究極具價值。

在讀這本書的時候,我忍不住會把黑猩猩的社會與人類的社會做比較,從黑猩猩這個人類近親身上觀看自己,是野生黑猩猩賜給我們的思考,如果以後的黑猩猩只能在動物園裡見到,那麼,我們將永遠無法如此觀看自身,這會是一個巨大的損失。我想,這就是現在的珍古德年近古稀還在世界巡迴宣講保育理念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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