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氹一帶的賭場及酒店(資料相)
2024年的全年博彩毛收入達到2,267.82億澳門元(下同),比最初預算的2,160億,多了100多億,算是成績美滿了。按照去年的財政預算,以2,160億來推算,來自博彩稅收的就佔820.8億(「博彩特別稅」的756億及「城市建設、推廣旅遊及社會保障撥款」的64.8億)。而如今實際毛收入達到2,267.82億,相對應來自博彩稅收的就有861.77億(「博彩特別稅」的793.73億及「城市建設、推廣旅遊及社會保障撥款」的68億),而政府2024年財政最初預算的總收入只是1,071億,單是博彩稅收就佔了80%以上。
對照去年財政預算中其他的一般稅項、費用收入等,收入僅為250.2億。861.77億對250.2億,懸殊得教人汗顏。亦由此可見,本澳對博彩業的依賴,還是大得驚人。
2024年8月28日,岑浩輝宣佈參選特區第五屆行政長官時,被問及如何推動經濟多元化發展,岑浩輝突然爆了一句,指博彩業過去十多年是「野蠻擴張」,語驚四座。岑浩輝這一表態,說對博彩業飽含敵意可能有些過,但對博彩業的發展狀況肯定的是心存不滿。岑浩輝表示,「澳門早年博彩業、旅遊業急促發展,但野蠻擴張,佔用各方人力社會資源、影響年輕人就業選擇發展。博彩業一業獨大對澳門長遠不利,認為要多元發展。」這個「一業獨大對澳門長遠不利」的結論沒毛病,而且也是過去很多年來,除博彩業的經營者或其他直接相關利者外,由中央到澳門大部份人的共識。所以,中央亦主動為澳門特區作規劃,將之定位為世界旅遊休閑中心,圖減少特區的經濟對博彩業過份的依賴。可惜,特區政府接過將澳門發展為「世界旅遊休閑中心」這個任務,調整為「世界旅遊休閑城市」,但仍無真正的落實,而只是化為一句口號喊得震天價響,就完了。

特首岑浩輝首次在出席公開活動後受訪。
只於「一業獨大」這一業,即博彩業,在岑浩輝的口中就是「野蠻擴張」,雖然這個說法只說了一次,而本澳傳媒亦深諳「為尊者諱」的規矩,合作地讓這句話消失,像從來沒人講過。唯有外地傳媒才繼續保留這句話。可見,這句話出口後,可能有人也感到用詞太重而不願被廣為流傳。但言為心聲,衝口而出的話,才最能表達真正的想法。
筆者沒有任何內幕消息,但我相信,岑先生的「野蠻擴張」不單止反映他個人的觀感,也反映中央政府的想法。為甚麼呢?在過去二十多年,本澳賭收節節上升,一度升破3,600億(2013年)。這每年的幾千億賭收,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由內地客所貢獻。賭場每年數千億的進帳對賭場老闆和特區政府來說,當然笑呵呵。但每年幾千億對內地來說卻是「大出血」。況且,每年的幾千億,其背後又遠超幾千億。以本澳賭場的殺賠率百分之三來計算,每年賭收殺到三千億,就意味着有十萬億在賭場內運轉,這十萬億從那裏來?思之能不悚然?而任何一個有理性的人都知道,一個城市靠別人長期「大出血」來維持自己的經濟繁榮,那怕那個大出血的是「阿爺」,也不可能長久為之。所以早在十多年前,筆者在被外媒採訪時就說過,中國不可能任由這種情況長期維持,一定會在某個時刻以某種方式設法「止血」,澳門政府和本地社會都必須早作準備。這種不中聽的話當然不會受重視。

新年期間新馬路一帶遊客人潮。
當然,中央也有顧慮,澳門一直被歷任領導人讚揚為「一國兩制」的「典範」,澳門的成功就是「一國兩制」的成功。若貿然出手「止血」,以這個完全依賴博彩收益的小城來說,肯定立即雞飛蛋打,雞毛鴨血。「典範」的招牌就有被拆的可能。在投鼠忌器之下,中央一直隱忍未有出手。為此,中央政府一時要求本地實現產業多元,一時要求本澳成為世界旅遊休閑中心,目的都是減少澳門經濟對博彩業的依賴,找個適合時機「止血」。可是,十多年來,中央雖然三令五申,但特區對博彩業的依賴依然是不減反增。這種「野蠻擴張」勢頭,相信中央領導們難免耿耿於懷。而岑先生這時被欽點授以特首重任,當然對中央領導的困擾心領神會。所以張口就來個「野蠻擴張」,這絕對不是單純的口誤,而是言為心聲。
問題是,中央的「止血」措施在2020年12月已經出手,中央政府藉疫情下澳門旅遊業和賭業都陷於近乎癱瘓之機,悄悄地修改了刑法三零三條,針對境外賭博,其中本澳貴賓廳在內地的拉客運作就全部可以對號入座。而貴賓廳兩個最大集團太陽城和德晉就應聲而倒。貴賓廳與中場本來是各據半壁山河,貴賓廳的傾倒,亦令博彩收益跌了三分之一,這標誌着小城博彩業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野蠻擴張」的勢頭其實已被遏止。
反過來,如今面對博彩業,主要任務不是遏止其「野蠻擴張」,反而是須應對博彩業的收縮所帶來的影響,如博彩業人力資源的過剩,各大博企或明或暗都會採用不同方法來「瘦身」;又如衛星賭場生存空間被壓縮所產生的諸種問題,相信這也是今屆政府急需處理的,也應算是岑浩輝的其中一個重要考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