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地並非他方
台北國際書展並不是只有台灣本土的出版社或各國的國家館所屬的國外出版社參加,在台北也有外國的出版社在此扎根的,其中最值得關注的是「季風帶出版社」。它是一家馬來西亞/新加坡的出版社,在台灣立足,在大稻埕也有開設一家「季風帶書店」,店內除了自己的出版物,也會搜羅其他華人地區出版的,主要聚焦於馬來西亞、新加坡、香港、與其他南洋地區的文化。是每次有愛書的朋友來台北,我都會帶他們去逛的特色書店。還有另一家香港人開設的、只賣詩集的「詩生活」,都是台北最值得帶朋友去的特色書店,現在還多了「飛地」,以及一家在深山裡的香港圖書館,開在三貂嶺。這些都是異鄉人在台灣所開設的書店/圖書館,述說台灣以外家鄉議題與在地文化,也在書店裡尋求地方文化的共生。這些書店的存在,展示的是這個城市文化的多元面貎和包容性,以及跨地域的文化連結的可能。
這次「季風帶」在書展中主推的是他們剛出版的重磅新書《香港製造:跨太平洋網絡與全球化新史》。這是由旅港的美國學者韓墨松(Peter Hamilton) 所著,以香港為中心,重寫全球史,是香港研究文獻中極為重要的著作,出版社也以這本書來呈現出版社的跨地域文化視野。台灣也有其他類似背景的出版社,如香港人在台開設的《一八四一》和《二O四六》,附屬於「讀書共和國」出版集團之中,在「共和國」的攤位內可以找到他們出版的書。
另外,今次香港也有多家獨立出版社自行組織前來參加書展,由艺鵠書店與後話工作室合辦,聯合展示十七個香港獨立出版的作品。這些書大部份是關於當下引人關注的香港議題,也有文化保育、文學、飲食等題材。部份書籍目前在台灣還未有正式發行,國際書展便成為它們的獨家展示平台,也是難得機會讓讀者在這裡找到這些書。
為何獨立書店就該如此模樣?!
台北國際書展主要是為台灣龐大的出版產業搭建展示和交易平台,讓台灣各大小出版社展示實力,讓作者走上講台,增加曝光,為新書搖旗吶喊,進行新書舊書量販式低價促銷等活動,或者與外地出版商洽談版權的地方。本來,書展似乎沒有書店的事。但眾多獨立書店所形成的這道獨特風景,不只是人文氛圍的重要培養皿,尤其在整個書業中的重要性又怎可忽略,因此書展中也常以不同的方式來呈現「獨立書店」的面貌。
獨立書店是台灣文化生態鏈中的重要一環,然而近年經營卻愈趨困難,為此台灣一群獨立書店經營者以及關心獨立書店的讀者們組織起來,在2013年成立了獨立書店文化協會,以記錄和發展獨立書店特有的文化精神,提升閱讀,也協助獨立書店的生存與經營。畢竟獨立書店作為一個地方重要的文化場所和公共空間,是人們聚集、交流的精神場域,其存亡與地方的文化發展是息息相關的,協會也把書店的文化精神與文化理念的經營,視作社會改革的重要動能。
國際書展中有協會專門租用的場館,以不同策劃來展示獨立書店的面貌。今年就以〈在場:人的重返〉為主題,以聲景計劃的展覽方式呈現。
但這個聲景展覽,也是其中最讓我納悶的一個。
主要是因為展示的方式。為什麼總是要把書店的形象佈置成浪漫、夢幻的場所呢?這種刻板印象與行銷手法為什麼總在不停重複?雖然書店確實可能是現實生活中一方淨土,但卻絕不是遠離人間煙火的去所,最慘是展覽只著重營造已經玩爛了的這種所謂情懷,卻把書店的公共性、某些值得人關注的獨特性,有趣的歷史脈絡,甚至重要的社會功能和社區價值等,都統統隱匿、靜音了,也似乎完全沒有觸及任何書店面對的現實窘迫。
常常對這些刻板想像都想敬而遠之,對於從業者或比較理解書店的讀者來說,書店是現實中揮著血汗與情感蒸發的地方,有體溫與氣味,也是世俗的。理想的書店可能是最能體現歐登伯格(Ray Oldenburg)所指向的「第三場所」,有些書店或者是具有指標性的,是體現在地文化最為微妙的場所,也可能會是洞見和機智偶爾交鋒的地方。總而言之,在一個能夠彰顯多元文化價值的城市裡,書店絕不是只有一種形態。
「笛瓦之所以誕生,是為了對這個不關心文字的世界做出回應。」 娜蒂亞.瓦瑟夫是這樣描述她和其他兩位女性在埃及開的那間書店,「笛瓦」是她們的書店的名字,阿拉伯語和波斯語中「詩集」的意思,也是開會的地方,書店是她們「寫給埃及的情書」。書店是建在沙漠中的,與很多地方的書店都一樣,不是這樣營造含糊矇矓所謂「幸福感」的地方,或者「幸福」的同時也可能飽含著許多複雜的滋味。
書癡和他們的7-11
雖然在二樓有更多美食選擇,但一樓的7-11始終是書迷們最喜歡的地方,裡面隊伍總是長長的,這裡應該也是最能感受書癡們熱情指數的地方:無論怎樣補貨,貨架上的食物都被迅間一掃而空,請留意通常是最上層的層架最快被清空,因為那裡放的是三文治、麵包、熱狗、飯團等,都是可以單手解決的食物,下層那些無法簡單了事的便當則有剩下。
店外總圍著一些站著立食的人,怱忙忙地咬個熱狗喝杯咖啡然後繼續。據說東京的神保町古書街也是這樣的,那裡的食店一般只賣咖哩飯一類料理,因為這是人們可以單手食用的食物,原因是書癡們的另一隻手,常常要用來翻書。
一年不應只有一次書展
雖然看起來出版界好像在書展中業績不錯,但實際上扣除攤位租金、佈置費用、添加的人手、作者演講費用(有些還是國外作者)等成本都扣除後,獲利並不真的那麼多,而且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道理,也適用在出版界,資本愈大的出版社自然能以折扣或多元選擇來吸引消費者。雖然台灣也有把較小型出版社組織起來的獨立出版協會,書展上也有聯合攤位展示這些獨立出版社的書籍,但銷售難與大型出版社較量,但書展也是他們增加曝光與吸引外地書商的機會。
今年書展後傳出消息,業界爭取一年不只辦一次書展,因此年內很可能將會有另一次大型書展,這對推動閱讀肯定是好事,很多國際城市一年也都不止一次書展,還會有各種主題書展來吸引不同讀者,聚集人氣,持續造浪,以台灣的出版能量來看,一年只有一次大型國際書展是過於保守。也有聲音認為現在的書展模式太陳舊,應該有一些不同類型與更有創意的書展活動。
其實,台灣也是有不同形式的書展書市的,如「草率季」的Art book Fair,以藝術類的獨立出版為主,就是與傳統書展完全不同的類型,堪稱書迷的狂野派對,面向的是幾乎完全不一樣的人群,同樣熱鬧與人潮不絕,展示的也不只書籍的單一形式,規模不及書展也不以版權交易為目的,那完全是另一形態的書展,以後有機會再寫。再加上周末在台灣不同城市也不時會有書展或市集,其實一整年台灣書店與出版社在推動閱讀上都是有作為的,只是業界覺得,還不夠。對於熱心的書迷來說,書展儘管人多得可引發社恐,但也還是一個與書、與作者相聚的難得之處,有質素的書展始終都是一個地方展現出版和文化實力、凝聚書迷的最佳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