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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紀錄片《芳草如茵》——換腎重生記

「每一個星期去三次醫院,每次都要打兩針,針頭如原子筆般粗,順利就打兩針,不順利就打三、四、五針。」腎病患者的日常、洗腎的巨額費用、等待移植腎臟的煎熬,誰能看見?

《芳草如茵》略微晃動的鏡頭,捕捉的不僅是生命的脆弱,更有人性堅韌。本澳導演何倩玲、李文蕊以細膩的視角,講述腎病患者庭茵從確診、手術、洗腎、換腎的艱辛旅程,帶領觀眾走進她的生活日常。

然而,更多腎病患者的苦況又能否被看見?

今年(二〇二五)一月十九日,本地獨立影像創作者何倩玲及李文蕊聯同傳新澳門協會舉行《芳草如茵》放映及主題分享會。當日設有影後座談,主角庭茵、導演何倩玲、直選議員林宇滔、澳門腎友協會主席龍雪敏分享對腎病、器官捐贈議題的深刻反思。

回顧患病、手術、洗腎過程
庭茵:打針打到你驚

三十三歲,本是人生盛放的年華,庭茵卻確診患上慢性腎衰竭。剛確診時,她曾有兩個月沒說過話,靜坐在醫院的牆壁旁,「不斷想,為什麼是我?」

即使如何不甘、困惑、擔憂,二〇一四年五月起,庭茵開始俗稱洗腎的血液透析。在紀錄片中,庭茵分享自己在療程上的大小事。患病初期,她曾在三個月內進行三次手術,及後每星期洗腎,每次最少要打兩針。在影片中,她亦不禁感嘆,「頭三年,打(針)到你驚。」

今年一月中旬,本地獨立影像創作者何倩玲及李文蕊聯同傳新澳門協會舉行《芳草如茵》放映及主題分享會。

今年一月中旬,本地獨立影像創作者何倩玲及李文蕊聯同傳新澳門協會舉行《芳草如茵》放映及主題分享會。

是愛亦是責任 惟相處不易

庭茵在紀錄片內提到已經離世的弟弟,知道媽媽承受不了再有孩子比她先離開世界。這使她不得不勇敢,克服恐懼與腎病共存。然而,母女相愛易,相處難。

在患病初期,庭茵與媽媽的關係不佳。及後她發現,很多導致母女關係變差的事,其實只是一個又一個誤會。然而,母親對女兒的愛則由一件件小事流露無遺。原來她媽媽有四個電飯煲,每個都各司其職,務求庭茵患病後不需吃「街外的東西」。

庭茵亦分享,受媽媽影響,慢慢學會享受睡梳化。小時候庭茵曾發生不開心的事,又常見媽媽常睡梳化,以為媽媽是因自己而不開心才睡梳化。多年後得知原因是媽媽在房間睡覺會失眠。

患病期間,庭茵多時無力回房間睡覺,唯有模仿媽媽在梳化睡覺。久而久之,自己亦開始覺得睡梳化是一種舒適的享受。

紀錄片約五十分鐘,以庭茵終在二〇二三年接受腎移植手術作結。

接受移植後,庭茵努力與新腎臟共處,更將新腎臟改名叫「卿卿」。除了體內原有的二個腎臟,加上新來的「卿卿」體型比原來腎臟大,她只希望「卿卿」可以快點在體內找到合適位置,「坐好」就可以了。

緣起疫情 反思生死

紀錄片於二〇二一年開始拍攝,曾入選文化局主辦的影片創作委約計劃「澳門影像新勢力二〇二三」。

導演何倩玲是影像愛好者,作品有《70+》、《流年小記》、《銀宮疋頭七十載》等。她在影後座談分享創作契機。之所以拍攝《芳草如茵》,是因為三年疫情,突如其來的世紀疫症引起她反思生死。「無論你多少歲,你還是要無差別地面對死亡。」

疫情帶來的種種經歷,讓導演想到了庭茵,認為她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拍攝對象,故遊說對方參與。

何倩玲亦坦言,庭茵是一位非常堅強和鼓舞人心的人物,即使面對病痛,仍然積極樂觀地生活,自己亦被她的勇氣和韌性深深觸動了,這更堅定拍攝《芳草如茵》的決心。作為導演,她與庭茵之間的羈絆也在拍攝期間變得更深。

何倩玲:庭茵對「真實」有追求

談及拍攝過程,何倩玲坦言,以朋友的身份拍攝紀錄片存在一定的挑戰。雖然朋友之間更容易溝通和取得信任,但仍需平衡拍攝需求和對朋友的尊重。

在整個拍攝過程中,何倩玲始終秉持著最大的善意,並時刻關注庭茵的感受,當庭茵感到不適或對拍攝內容有所疑慮時,則會及時停止或調整拍攝方案。

至於紀錄片有關治療過程的部分,則由庭茵自行拍攝,望能真實反映自己,對這舉動,何倩玲直言不得不佩服。

庭茵對紀錄片「真實」的追求,亦讓何倩玲感嘆,在拍攝過程中庭茵已經進入忘我狀態。即使當時滿身掛著儀器,她亦要求拍攝,並指「唔拍就唔真實」。

左起:傳新澳門協會副會長林宇滔、導演何倩玲、澳門腎友協會主席龍雪敏、主角庭茵及傳新澳門協會會長甄慶悅。

左起:傳新澳門協會副會長林宇滔、導演何倩玲、澳門腎友協會主席龍雪敏、主角庭茵及傳新澳門協會會長甄慶悅。

庭茵:換腎過程有躊躇

回想起接受腎移植手術的過程,庭茵指自己在一個準備掛八號風球的晚上,接到來自醫院的電話通知,終於等到腎臟捐贈者。第一時間心想,「你(醫院)是不是在耍我,打風才打電話過來?」

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庭茵一度懷疑是詐騙電話,之後,醫院再向庭茵打一次電話,並問她是否確定能到醫院。在慌亂中她想到了林宇滔,並向他尋求協助。林宇滔則義無反顧,冒著颱風把她載到香港瑪麗醫院。

當她抵達香港,準備到醫院接受手術時卻突然感猶豫,「做唔做換腎手術好?」

自患病以來,庭茵飽受洗腎的折磨。每周三次前往醫院,每次都要打「原子筆那麼粗的針」。這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皮肉之苦,讓她對腎移植充滿了期待。她回憶道:「整個腦裡充斥著,將來有一天我可以移植。」漫長的等待中,渴望移植手術成了她堅持下去的動力。

但當醫院正式確認自己成為輪候名單的第一位,準備接受腎移植手術,庭茵坦言,心情百感交集,喜悅、恐懼、擔憂等情緒一湧而上。擔心手術的痛苦,也對手術後的未來感到茫然。「我的心真的是……千絲萬縷的東西就湧進我的腦裡面。」

然而,多年的洗腎經歷讓庭茵明白,移植是她重獲健康的唯一希望。儘管曾一度猶豫,腦海不斷出現「不如就這樣算了吧」的想法,惟想到多年來盡最大努力維持自身健康,為的就是若有機會接受手術時,身體能夠應付,所以她最終下定決心,抓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林宇滔:當日接載庭茵「好緊張」
感香港器官移植專業、嚴謹

林宇滔憶述當時接載庭茵的情況,坦言整個過程「好緊張」。自己一接到庭茵的求助電話後,便立即決定「去馬」,並知道「最大的任務是先送了她去(香港)」。如果去不了香港,庭茵就必定無法接受手術。

在送庭茵前往醫院後,林宇滔深感香港醫院在器官移植的專業性和嚴謹性,背後需要許多人的無私努力支撐,包括醫生、護士、聯絡小組等等。

他又稱,如果更多人能像自己一樣,陪伴病人走過一小段艱難的旅程,相信將會對器官捐贈有更深層次的認識。

林宇滔亦呼籲大眾,除了簽署器官捐贈卡外,更重要的是要與家人溝通,表達自己的意願,因為「家人同意」才是器官捐贈的關鍵。

龍雪敏:高昂洗腎費用及器官移植政策需關注

在這部不夠一小時的紀錄片,呈現的不只是主角庭茵的個人經歷,相信亦反映不少腎病患者的狀況。

龍雪敏指,《芳草如茵》應是本澳第一部關於腎病議題的紀錄片,然而,本澳更多腎病患者的苦況則少被看到。事實上,部分腎病患者現時需負擔洗腎費用。本澳洗腎費用「一個星期(洗腎)三次,二千多元一個星期,一個月接近一萬元」。

她又提到,由於政府近年收緊資助,有病人近兩年開始需要支付洗腎費用,這使得患者難以負擔長期的治療費用,就算勉強能負擔,亦難以到外地自費接受移植手術。

龍雪敏又指,本澳腎移植發展步伐太慢,許多腎病患者只能到外地自費接受腎移植手術。腎衰竭是一個不可逆疾病,除非患者接受腎移植手術,否則患者需要終生洗腎。

龍雪敏呼籲政府能增加醫療支援,重新審視免費衛生護理法例,將洗腎納入免費醫療服務,為腎病患者提供更多支持,減輕他們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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