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社會及工會認為是「無牙老虎」的《工會法》將於明年三月正式生效,多年呼聲是否只換來一紙空文?博彩業警告信滿天飛,建築業黑工問題禁而不絕,年輕人就業機會受擠壓,勞工權益現況實際是如何?在遊行集會受限的環境下,勞工的聲音如何才能被聽見?
多年來一直參與本地工人遊行、新澳門博彩員工權益會副理事長李漫洲表示,經過多年工運,儘管現時已爭取了最低工資、產假等權益,惟即將生效的《工會法》仍有缺陷,工會不能發揮應有權利,未能真正提升勞動者的權益。此外,遊行、集會已不再,當未來本澳勞動群體面對無法談攏的矛盾時,他也不知道本澳社會是否會起變化?屆時會在沉默中爆發?或在沉默中滅亡?
本地勞團曾輝煌
由「五一」遊行至博彩工運
講到本地勞團、工運,就不得不提「五一」遊行。「五一」遊行與工運連結甚深,第一個「五一」遊行正是由一群失業三行工人而起。二〇〇〇年五月一日,三角花園聚集了一群以三行工人為主的長期失業者,準備上街遊行,但遭到警方阻止。工友在前資深議員吳國昌的建議下,即場在三角花園的石椅上草擬集會遊行通知的文本。
及後工友組織數次遊行,也有部份參與者成立新工會社團,政府在工友多次請願及投訴下,逐步公開各行業和企業在每段時期的外僱數字,而勞工局亦與警方合作打擊地盤黑工。
後來幾年的「五一」遊行,皆有數百甚至逾千人參與。這段時期發起「五一」遊行的工運人士大多是基層工友,直到二〇一四年「五一」遊行起,代表博彩員工的團體成為另一支生力軍。同年,博企員工透過團體「澳門博彩最前線」展開四個多月的街頭行動。
爭取工作機會、改善待遇
街頭行動反映訴求
回顧本地多年來的工運,李漫洲稱,回歸之前部分工人會去台灣打工,還有幾萬人在台灣,但有部分陸續回來,特別是二〇〇〇年的失業工人運動,大部份骨幹都有在台灣打工的經歷,「他們接觸社會行動方面的見識多了,反而有訴求是很正常,很直接行使公民權的形式。」
及後因賭權開放,工運曾沉寂一段時間,直到二〇〇六年才再有「五一」遊行。李漫洲認為,工運一度沉寂的原因是,因為在二〇〇二至二〇〇五年間,建築行業、博彩行業的開工機會相對較多,儘管當時存在一些矛盾,例如外僱數量多,但矛盾並不顯著。不過,隨著本澳物價不斷上升,社會上再出現多種不同聲音。
事實上,在博彩業開放初期,博企與博彩從業員亦經歷了一段蜜月期。他又認為,因為所有博企公司和制度都是全新的,問題並不會迅速顯現。
李漫洲亦指,本澳工運的訴求其實「很明顯、很簡單」,前期是爭取工作機會,之後是要求改善待遇。「五一」遊行、博彩工運皆將勞動階層的訴求提出,使政府和社會能夠了解存在的問題。
回歸以後
本地勞工權益改善多少?
相比起回歸前,李漫洲指,勞工權益在回歸後的兩大改進是設立最低工資及延長產假。而博彩從業員亦透過各式行動,使政府修改《預防及控制吸煙制度》,以及讓博企為其提升薪金。
李漫洲又稱,不論是建制派或非建制派,他們都有為最低工資及產假出力。在回歸之前,澳葡政府已設立產假,但隨著社會變遷,社會開始有爭取延長產假的需求。至於設立最低工資的訴求,大約在二〇〇〇年代出現,這主要是因為博彩業開放後,物價和租金迅速上漲,社會上對改善僱員待遇的呼聲日益增強。
此外,博彩工運亦讓博企提升博彩從業員的工資。娛樂場室內範圍,除吸煙室外一律全面禁煙,讓博彩從業員的權益得到進一步保障,「經過他們的爭取後,(連博企)公司的管理也更人性化。」
《工會法》對工會權力設限
李漫洲:讓工會淪為同鄉會
十年前,博彩工運的其中一個訴求就是成立《工會法》。二〇二三年一月,立法會終於一般性通過這份由政府提出、社會及工會均認為「跛腳」、是「無牙老虎」的《工會法》法案,並將在二〇二五年三月正式生效。對這個爭取多年的成果,李漫洲直言自己對《工會法》的第一感受便是「不想評論它」。
他又稱,在自己的認知中,《工會法》應該有「工權三寶」,即代表權、集體談判權及罷工權。現版本《工會法》令工會不能發揮它的權利,未能真正提升勞動者的權益。
李漫洲強調,《工會法》若能提高勞動訴訟的效益,工會就應能更有效地運作。然而,目前的勞動訴訟仍是以單一案件去處理。此外,他指出非建制的工會組織資源相對不足,使他們難以爭取更多權益。「因為在代表權來說,我們(非建制工會)沒有什麼優勢去爭取得到,因為我們沒有他們那麼多資源,但起碼形式上你都讓我看到一個希望,現在連希望都看不到。」
此外,李漫洲又批評澳門的《工會法》比香港落後,工會的成立程序繁瑣,且運作方式與普通社團無異,「(工會)成立後跟同鄉會沒太大分別。」
近年勞權倒退?
博彩從業員易收警告信
黑工問題「上有政策 下有對策」
隨著旅客數字持續上升,特區政府稱現時經濟呈復甦之勢,然而李漫洲則指,當前的環境更難使本地僱員追求權益和保障。相比疫情前,現時博彩從業員若在工作中出現錯誤,將面臨更嚴格的懲罰,「你少少犯錯,(就發)警告信,之後看著他們的員工守則,三封警告信就可以構成合理解僱的理由。」對於部分年資較長的員工,博企則會勸他們自願離職。
至於已存在多年的「黑工」問題,李漫洲稱,政府雖然仍會「捉黑工」,但建築行業早已想到很多古靈精怪的方法應付,「包括給錢僱主買個(外僱)額,讓他來澳工作,也就是變相黑工,實際上沒有僱傭關係。另外一種就是僱主將自己的勞工,在不同的公司撥來撥去,收回一定的報酬⋯⋯總之有錢賺的東西,大家都想盡辦法。」
他又稱,雖然有本地年輕人希望進入建築行業,但缺乏培訓和機會。例如勞工局的就業培訓的課程不夠多、與實際應用相距甚遠。
沒有遊行 如何發聲?
疫情後,澳門的遊行、集會已消聲匿跡,澳門的勞工團體該如何反映本地僱員的訴求?李漫洲稱,在面對勞資雙方或團體與政府之間無法談攏的情況下,才會採取遊行的手段,但現時勞工團體無法以遊行等方式來爭取權益。若本澳日後面對勞資雙方或團體與政府間「無法談攏」時,自己也不知道,屆時將發生甚麼事,或應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訪問的最後,問到李漫洲對本澳政府的就業政策有甚麼期望,他馬上回答「Cut外僱」,皆因本地年輕人面臨更少的發展機會。「我們這一代人已經有愧於心,沒有為我們下一代爭取好一點的就業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