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留澳門 共結連理?

138 我們與浩輝的距離 紙本月刊

文:妖怪

網址:https://aamacau.com/?p=115177

時間:2024年10月29日 10:10

有關家傭的研究可見,世界各地的各種僱主共同關注的一個點是,害怕自己的家傭在休息的時候出門,會認識什麽人,會交什麽男朋友,會跟別人學壞、會懷孕,會影響工作。在澳門工作的尼泊爾朋友San告訴我,「你知道的,我們遠離家鄉,隻身一人到國外,我們最需要的是他人的支持。找一個女友,就是為了支撐彼此。」

「可是你們找到了女友,也不能結婚啊,尼泊爾的種姓制度不是只能和自己相同種姓的女人結婚?」來自印尼的朋友Wina反駁。

「現在(人們的思想)已經在慢慢開放了。如果真的很喜歡,家裡人應該還是會接受的。」San說。

聽畢,Wina想了想自己的生命歷程,「那我的男朋友是不是也有可能會與我在澳門結婚?」 她喃喃自語。

兩人去登記的路上。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兩人去登記的路上。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跨越」的婚姻

曾和一個印尼女孩坐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聽她提到自己曾經很喜歡一個中國男孩,但是因為信仰原因,即使也把男孩帶回家見了父母,兩人依舊不被允許結婚,「因為我是穆斯林,如果我要嫁給一個非穆斯林的男人,非常難。」

在印尼,憲法法院通常會駁回有關不同宗教婚姻的請願書,其婚姻法要求夫妻雙方必須有相同宗教信仰才可以合法結婚。這導致大多數不同宗教的人群選擇跨國登記跨宗教婚姻,同時,出國務工恰好也給予了這種「浪漫邂逅」的契機,使來自不同背景的人群可以有更多的機會找尋自己的「真愛」。

我第一次遇見Arka,在一個印尼天主教組織望彌撒前的聚會上,他是來自印尼的華人,在澳門一家清潔公司做工,有一位非常美麗、同樣也是來自印尼的妻子Indira,但她是穆斯林,正在澳門從事家務工作。他們在三年前經由朋友介紹認識,開始談戀愛。

Arka與Indira 在港完成登記註冊。

Arka與Indira 在港完成登記註冊。

這段戀愛是漫長的,因為Indira是位家傭,住在僱主家中,基本上每個星期只能與Arka見一次面,但他們的生活依舊是甜蜜的。今年五月,兩人已經幸福地邁入婚姻的殿堂。

聊到為什麽印尼天主教徒可以和穆斯林結婚,Arka告訴我:「在印度尼西亞,如果要結婚,我們必須擁有相同的宗教信仰。所以不管怎樣,都要追隨信仰,就像我和我妻子,她是穆斯林,我是天主教徒。如果我們想在印尼結婚,要麽我跟著她轉變信仰,要麽她跟著我。」

「你們有互相轉換信仰嗎?」我問。

「沒有,因為我們並沒有在印尼結婚,而是在香港。在香港有印尼大使館,我們只要拿到了結婚證,就可以回印尼成功註冊登記。」Arka答。

他又指,應該也可以在澳門登記,但是因為澳門的官方語言只有中文和葡萄牙語,較難翻譯文件,最後就沒有選擇澳門。「當然,香港也更容易操作結婚流程,以及後續我們回印尼的認證流程。」(香港有印尼大使館。)

Arka和Indira目前只在香港婚姻登記處舉行了簡單的結婚儀式,與特意趕來祝賀的親人們吃了便飯。說起正式的婚禮,Arka表示正在用心籌備,也許明年會在印尼舉行一次盛大的婚禮,再在澳門舉行一次溫馨但範圍較小的。

Arka與Indira 在港完成登記註冊。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Arka與Indira 在港完成登記註冊。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婚後的下一步?

提到結婚之後的打算,不可避免地聊到有關生小孩的計劃。Arka和Indira正在籌備中育兒,雖然小孩可以在澳門出生,但根據本澳第8/2002號法律(澳門特別行政區居民身份證制度)第四條規定,出生時,需父母一方已具有本澳有效的「居留許可」或持有有效的澳門居民身份證,才可依法向本澳權限機關申辦澳門居民身份證。顯然Arka與Indira雙方並不符合這個條件。

「在疫情前,好像小孩出生時可以獲得和父母相同的簽證(visa),留在澳門生活。疫情後,小孩可以在澳門出生,但是只能獲得三個月的visa⋯⋯」Arka說。

然而,Arka的僱主亦希望儘量幫助他。
「等我小孩出生,三個月後,我們把他/她送回印尼,我的僱主說會承諾每三個月給我兩周的假日,我就可以回印尼去陪伴我的小孩了。半年後,我們還可以申請旅遊簽證,讓他/她過來澳門。三歲以後,也許還可以申請學生簽證。但這種情況就是有可能會錯過我的小孩第一次開口說話的瞬間吧。」 Arka補充道。

雖然看起來,這樣的計劃是光明的,但是如果Arka和Indira可以在澳門繼續撫養他們的孩子,也許他們便不會錯過自己孩子的第一次叫爸爸媽媽的瞬間。

Arka 和 Indrira 在澳的溫馨小家。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異國戀」在澳門

Arka和Indira是幸運的,在澳門為生活打拼的同時,還可以找到愛自己、支撐自己的另一半。另一位印尼朋友Wina則常常陷入與自己男朋友關係的糾結中。

Wina分享指,未來計劃與尼泊爾男友在澳門結婚,但是男友經常告訴她,結婚很大概率不成功。因為他家裡最後會在他回家後安排婚姻(相同種姓之間結婚)。Wina活在這種看不見未來的迷茫中,她跟我說,她和她男友的關係可說是situation love:「我們只在澳門戀愛,離開澳門,我們的感情就消失了。」

英劇Fleabag裡,牧師說,love is awful,不只awful,還使人痛苦,使人害怕,讓你懷疑自己,批判自己,與生活中其他人疏遠,讓你變自私,變奇葩,變殘忍,讓你失常⋯⋯這是對愛的尖銳定義,一段精彩的講辭。

在不同地域、國土上,凡人都想要得到愛,得到後卻發現愛是如此可怕,所以難怪,我們需要找人共同經歷。這四位朋友在我眼中,正在經歷愛的磨練。

有人教我們愛是與生俱來的,人生的目的就是為愛找到合適的歸屬。人們總是這樣說,「感覺來電。」來電很簡單,但是論及承諾與忍耐,在愛之中,人們仍須擁有勇氣才能找到合適的人、訂下終身。而異鄉他者,更須克服來自制度的不完美。

作為他們愛情故事的旁觀者,我發現,原來雖然弱者不擅長愛,「當你找到你愛的人,就像找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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