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時代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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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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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23年05月15日 0:00

五月十三日是香港政治漫畫家尊子的專欄在《明報》刊出的最後一天。(來源:明報)

行文的這天,是香港政治漫畫家尊子的專欄在《明報》刊出的最後一天,《明報》編輯部在公佈聲明中的最後一句是:「《明報》多謝尊子40年來與我們一起見證時代的變遷。」

尊子漫畫的消失,讀者們或者早已心中有數。這一天遲早會來,不過就是「今天」而已。但早上起來看著社交媒體上的洗版,心裡還是很鬱悶。「消失」即使不斷發生,也不能成為習慣。下午從家裡走長長的路到另一端的圖書館,天空一路飄著雨,經過一個運動場,就站著看了一會。尊子最後的漫畫剛好畫的也是下雨天。

尊子是一個地方是否真正享有言論自由的一服測試劑,一道幾乎接近最後的防線。

然而,是次不說香港,來說說尊子與澳門的一段往事。

澳門在臨近回歸的那段時間,曾吸引過不少外地文化人到澳駐留,前來體驗在政權移交前,即將發生巨大轉變前這段最後的「過渡期」。「這個城市會有哪些轉變?」、「會和香港一樣嗎?」、「到底有什麼不同?」此等問題,吸引不少本地及外地的文化甞試尋覓自己的答案。雖然兩地的距離觸手可及,但卻幾乎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也沒有人能夠清楚說明。

除了賭場和杏仁餅,還有那些刻版的旅遊宣傳,這是一個沒有真實存在感的城市。回歸好像成了「契機」,使這裡突然成為目光所在。在這段時期裡,尊子和太太陳也,也搬到澳門來了。他們夫婦在路環海堤邊租了一個單位,一邊照常香港的寫稿工作,一邊體驗澳門。他們是有趣而真誠的人,這段時間裡該認識的人他們都認識了,他們臨時的家很簡單,沒什麼傢俱,朋友上到去,會坐在他們用報紙綑起來的「櫈仔」上聊天。那段時期的澳門像是正在舉辦的一場宴會,人們在此來來去去,交流絡繹不絕。

後來發生的兩件事,其實就是自然而然,沒有什麼刻意,也不需要什麼安排,因為尊子一直在澳門,就參加了石頭公社在回歸當晚的即興活動。然後,午夜過後,回歸典禮直播一結束,警車就開入噴水池。突然,場景就轉到警局裡了。那時我和很多人在外面等,尊子和其他朋友在裡面,一直到天漸漸亮起來。

事情的發生完全出乎意料,雖然也相當惶恐不安和憤怒,以及很多的擔憂,但那時到底還是和現在不一樣。清晨後,我與從警局出來的朋友一起回到現場拿回道具物資,然後各自回家。那時還可以因為受到這些不公對待,寫稿、出聲明、該做什麼做什麼,現在還可以嗎?這件事後來直接導致的一個最壞的影響,就是當時被帶回警局的這些朋友,不管香港人還是澳門人,凡是遇到某些政治上的「敏感時刻」,就不能自由入境另一地,會在海關直接遭拒絕而遣回。雖然,現在不能入境這兩地的事時有發生,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了,但這件事是自那時起即出現,每次都毫無原因,多年來也不作任何解釋。

再過了一段時間,類似的事情在婆仔屋再發生了一次,尊子的作品被禁止,其他藝術家因聲援他也撤離現場,展覽被終止,然後亦直接導致這個地方的關門。即使有關當局如何報以不同說法,也掩蓋不了這個明顯的導火線。

可惜當然是可惜,但可惜是一回事,並不能因此掩蓋此事背後真正不義的政治裁決。

有問題的是這個容不下不同聲音與表達的當權者以及隨意扼殺別人生存空間的機制,而不是發出聲音的人,但為何當遭到懲罰的是後者時,還要人們感到是後者活該?!

如果因為要維持一個地方、一些機會、一些生存,而默許不公的發生,這樣難道不是更為可悲?你想讓自己喜愛的地方變成這樣嗎?維持著表面的平安無事,甚至成為共謀者,會活得比較安然嗎?你會想這樣活著嗎?

我知道也有很多人會說,不是非此即彼的,你也可以這樣那樣。但為什麼不能有更為公平合理的選擇?

來源:明報

我只想感謝尊子,曾經在這個無風的城市駐足停留,交出真實無欺的作品,讓這些早已存在的問題清晰浮現。在我們自以為日子安好無缺的時候,有人一直在奮力戳破假象,負重前行,尊子亦是這個城市其中一位見證者。

即使歷史已經告訴過我們很多次,沉默羔羊總是會怪責當中不能保持相同沉默的異類,而非作出不公裁決的掌權者。

歷史一直重演,可能正是因為人們的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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