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都是遷移者——專訪環境舞蹈劇場《午後陽光》

《午後陽光》一班演員在畫前訴說自己的故事。相片提供:梳打埠實驗工場、攝影:ODI LEI

《午後陽光》一班演員在畫前訴說自己的故事。相片提供:梳打埠實驗工場、攝影:ODI LEI

只見東方基金會的展場內掛着一幅幅本地畫家霍凱盛用針筆描繪的時空,參與《午後陽光》的銀髮演員在這些畫前一邊輕輕舞動,一邊訴說自己從他鄉漂泊到澳門的經歷。畫中的世界與演員的故事相互交錯,從大航海時代到「想當年」再穿越到今日的世界大局,卻屢屢出現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霍凱盛(Eric)表示,澳門是一個移民城市,也正是遷移形成了今日的社會。梳打埠實驗工場理事長郭瑞萍(Candy)亦分享,演員中有好幾位是多年前從內地到澳門定居,藉着今次跨界合作,與觀眾分享自己的故事。

移民城市 由古至今

霍凱盛的畫展名為「東方酒店」。他解釋,這名字取材自電影《2046》,同時「東方」(Oriental)在文化上有一種意涵,「酒店」亦是「過客」短暫停留之處。這些都與他的作品相呼應,「是大航海時代的過客」,亦與一班銀髮演員的經歷共鳴。「時代不斷重複,上一代來澳門的經歷,到現在的世界各方面,你會看見中間有很多關聯,會有很多思考在其中。」

「展覽中有幾個行李箱。」他續道,「我記得我第一次在箱子作畫時,是描繪動物的遷徙,就是挪亞方舟。澳門是一個移民城市。為甚麼他們會來,為甚麼他們會走,這是很有趣的問題。國際的大環境這些全都有關係,很多事是一脈相承,而正正是人的遷移,形成了我們現在的社會。」

霍凱盛的作品描繪出自己對澳門與世界的觀察。

霍凱盛的作品描繪出自己對澳門與世界的觀察。

幾百年前,歐洲大航海時期的遠洋事業促進了世界各地的交流,澳門亦因而受惠成為國際商港,滙聚了全球不同的人才、物種與文化。及後因為戰亂或生計等原因,不論是十九至二十世紀還是現在,澳門一直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士旅居於此,甚至落地生根,為澳門帶來了自己的文化與故事。時至今日,遷移繼續在全世界頻繁發生。霍凱盛自己亦在台灣及澳門兩地間奔走。但回想那年代,他有不同的感觸。「聽那些老人家的故事時,自己會有很多想法,尤其是結合那段歷史。那時候他們的經歷,真的曾在歷史上發生,世界上真的有很多苦難。」

跨界合作 碰出火花

Candy分享,Eric尚未開始設置展覽時已開始與他溝通。本已想分享一班長者的經歷的她,在看畢霍凱盛展出的作品後,更有感這些故事值得與公眾分享。「在這班長者中,除了三個是在澳門土生土長,其他都是內地來的。我在創作時,從沒想到這些故事能連繫到大航海時代,但他的畫啟發了我。這種交流從古時就開始發生,這麼多年都繼續發生。」

霍凱盛的作品描繪出自己對澳門與世界的觀察。

霍凱盛的作品描繪出自己對澳門與世界的觀察。

舞蹈與視覺藝術展覽的合作,早於上世紀三十至四十年代已在歐美開始,於六、七十年代更是盛行。舞者在跳舞時,可以用身體展現出自己的故事,猶如一種「活文件」;同時,展覽的作品亦有自己的信息;一動一靜之下,兩種藝術形式也在互相交流對話。而在今次的演出中,每位演員的口音亦成為另一種文本,展示出澳門多元的一面。Candy分享,再深入地看Eric的作品時,令她有更多的想法想放入作品中。Eric亦有感,澳門的當代藝術包含着各種類型,跨領域合作可以擦出更多火花。「畢竟用圖像和用身體去講說話,兩者的表達有點不一樣,但這合作我覺得可以產生更多新想法,可以互相刺激,我覺得在澳門如果多一點會更好。」

演員向觀眾介紹花園內的一些外來植物。相片提供:梳打埠實驗工場、攝影:ODI LEI

演員向觀眾介紹花園內的一些外來植物。相片提供:梳打埠實驗工場、攝影:ODI LEI

分享經歷 互相連結

《午後陽光》由藝團「梳打埠實驗工場」與明愛頌暉長者中心一班長者聯合創作。演出亦是梳打埠的社區藝術計劃《這是再好不過的年紀了》其中一部分。計劃橫跨兩年,旨在以藝術動力強化長者的主體,「透過延續性的藝術活動,為長者提供新鮮的藝術經驗,重新開啟好奇心,激發想像力及創作活力,享受表達,實現『創意高齡』(Creative Aging)」。Candy指,計劃期間與一班長者進行了一系列的工作坊,以了解她們的身體特質和故事。她坦言,一班長者起初並不了解自己故事和展覽的畫作有何關係,所以自己也有充當導賞,向她們介紹這些作品。另外,《午後陽光》亦引用了網上一些與現時俄烏戰爭有關的書信,但她沒有立刻告訴演員這些書信背後的故事,而是先讓她們去感受。「她們跳這段的時候,起初是沒有這些信息的,但當她們知道了之後,她們的感受很深,她們全都眼汪汪。這給我很深的印象。」

她又分享,在排練的過程中,一班演員越來越重視自己的故事,變得更想與人分享。「她們的人生故事當然很長,我只可以把重點放出來。但當她們排下去時,會一直說很多。其實只是要她們說年份,再加幾句,再說自己歲數做結尾就完了,但後來很多『爆肚』,因為他們覺得開始重視自己價值。」

「可能她們之前不覺得這是一件甚麼事。」她補充,「起初她們怕醜不敢講,後來慢慢鼓勵她們講出來,她們就會和你分享越來越多,找到自己的價值——其實你的故事別人很想聽。」她希望隨着有更多的長者演出,能讓更多人了解到長者們不同方面的能力。「當其他人看到原來可以的,那可能也一起做,一直延伸下去。不只影響一批人,而是一批一批地接着影響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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