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底面如何走向家傳戶曉?

本澳賭團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現,當時本澳賭客以香港客人為主,為減省進客及負擔欠款、追債等問題,對較高投注額的賭客提高更優質服務,澳門旅遊娛樂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澳娛)在八〇年代開始外判賭廳與博彩中介人經營,只要賭廳每月銷售一定數目的籌碼就可以。貴賓廳只有百家樂賭博為主,由於遊戲當中不涉及博彩技術,百家樂被引容是「最公平的博彩遊戲」。

然而其運作模式不停演變,澳門賭廳與博企的合作分有不同的運作制度,一般而言,賭場裏使用的籌碼分為現金碼與泥碼,現金碼可於下注及兌換現金,中場與貴賓廳通用;用於貴賓廳的泥碼又稱死碼,只能用來下注而不可兌換現金。

雖然兩種籌碼在賭枱上投注的價值相等,但由於賭場向疊碼仔銷售的泥碼的價格低於現金碼,疊碼仔賺取被稱為「碼佣」的差額,再以現金碼價轉售給其客人於貴賓廳中賭博。

兒童於博企內遊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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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佣戰減博企利潤 
〇九年統一上限為1.25%

博彩專營階段,澳娛的碼佣率約為0.7%,即購買100萬港元(下同)的泥碼,疊碼仔只需支付99.3萬元。二〇〇三年隨著賭權開放,有博企貴賓廳從泥碼轉碼數中抽取1.35%左右的佣金,以推高轉碼額、市佔率及公司股價。巨大的生意額,令中介人隊伍進一步膨脹,此舉導致其他賭廳「有樣學樣」,碼佣市場開始出現激烈競爭。

博彩中介人碼佣偏高,讓博企減少利潤,時任澳博行政總裁、「賭王」何鴻燊一度點名批評金沙推高碼佣,其後,政府官員首次約見六間博企負責人,開會磋商制止這場碼佣戰。

二〇〇九年,在各博企同意下成立了澳門博彩商會,統一訂定碼佣率,根據第83/2009號經濟財政司司長批示,「博彩中介佣金或其他任何方式的博彩中介業務報酬不得高於投注總額(net rolling)的1.25%,不論有關計算基礎為何。」

二〇二二年《博彩業務法》在立法會通過後,第90/2022號經濟財政司司長批示亦延續了有關上限規定,不過因應新法限制博彩中介業務,該批示加入了「任何由承批公司、承批公司出資的公司或與承批公司屬同一集團的其他公司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境內或境外,直接或間接給予或提供予博彩中介的利益,又或對其作出的慷慨行為,均視為佣金,並計算在上款所指的佣金上限內。」變相限制博彩中介人擴展業務及收益。

由於客人來澳豪賭少有帶備大量現金,博彩中介人(廳主或疊碼仔)會先把泥碼借與客人,最後才結賬。隨著中央開放自由行,賭客轉為以內地客人為主,隨著壞賬增加,貴賓廳討債壓力亦加大,中介人在碼佣上得到的好處,受到愈來愈多的壞賬影響。

賭底面由江湖傳聞變人所共知
循公司化發展

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下,一些業內人士創立「賭底面」公司,與賭客之間私下再開賭局,規避向政府及博介繳付的五成多博彩毛收入,以及賭枱的投注上限。據悉這種賭局在澳門存在已久,隨著本澳賭權開放,博彩中介人的壯大,賭底面已愈來愈具規模,甚至循公司化方向發展。

賭底面又稱「托底」、「拖底」,在「太陽城案」中被稱為「營運」,賭客事先透過賭底面公司協商,以約定的槓桿倍數私下接受賭客投注,將賭客在賭枱上的投注倍大,而賭客的碼佣亦會相應增多,例如「一拖三」,在枱面投注100萬元,賭底面公司同時在「枱底」接受賭客投注300萬元,當賭客勝出娛樂場派彩100萬元,同時賭底面公司在枱底派彩300萬元;如果賭客在枱面投注輸了100萬元予娛樂場,即賭客同時在枱底輸200萬予賭底面公司。

路氹城博企夜色。

路氹城博企夜色。

早於二〇一一年十一月,《東周網》報道,內地民間借貸危機日趨嚴峻,不少溫州浙江商人因無法償還高息借貸被迫走佬、甚至自殺,當時大批出現資金困難的溫州老闆,接連到澳門賭廳以毋須現金下注的「賭枱底」博翻身,導致這種非法賭局迅速死灰復燃。

賭底面的「好處」是能讓博彩中介人避交博彩稅;對疊碼仔而言,此舉可以從賭底面公司拿到更高的碼佣,據業內人士稱,賭底面的碼佣可高達2%至3%,吸引了疊碼仔向賭客推介賭底面;對賭客而言,即使輸掉賭局,亦能夠按一定投注比例獲得籌碼「回贈」,可謂三方都有著數。

由於賭底面投注金額巨大,並非人人「玩得起」,較具規模的集團與不同人士合股組成不同的賭底面公司,決定是否「食貨」(接底面賭局)以及如何分成。倘若債仔無力償還,有的賭底面集團就以債仔的內地發展項目頂賭債。

不過,由於賭底面只屬於口頭協議,在澳門亦不受法律保護,本身,向賭客追賭債已有一定難度,要追賭底面的債務則難上加難,分分鐘會就導致借貸方得不償失。

正如太陽城集團前主席周焯華在庭審中所言,曾勸退有意開賭底面公司的人士,原因就是枱底公司「一整年都沒有賺到錢」。多次否認從事賭底面、強調是為「研究信貸風險」的周焯華更表示,從事借貸業務,有需要知道底面賭局的總額數目。

而在「太陽城案」中承認管理賭底面公司的被告張志堅表示,賭底面並非由他創立,「整個澳門街」都有人從事賭底面,他經營的時候已屬「中、尾段」,只是「跟人哋有樣學樣」。

近年轟動全球的兩宗賭底面案件,政府聯同博企向涉案不法賭博集團索償的「損失」金額,合共超過90億港元,可見賭底面的生意規模相當巨大。

有學者坦言,資金不足的貴賓廳為向賭客借貸,普遍會向公眾以高息吸收存款,本澳賭廳二〇一四年起經歷「多金事件」、「黃山事件」,貴賓廳職員取款潛逃,賭廳集資行為已將有關風險擴大至社會面,反映貴賓廳行業歷年狀大背後的危機,而賭底面不但沒有緩解貴賓廳的困境,反而加劇貴賓廳生意下滑,甚至成為其走向沒落的致命傷。

疫下的北京街人流冷清。

疫下的北京街人流冷清。

賭底面現大銀幕
紙醉金迷成奇觀

賭底面一度在紙醉金迷的賭場中猖獗,甚至延伸至流行文化中出現。

回歸前談及澳門賭業的港產片,無不是以賭神、「出老千」、江湖爭奪賭廳控制權的腥風血雨為主題,而到了二〇一九年,改編自內地作家嚴歌苓同名小說的內地電影《媽閣是座城》將鏡頭描準澳門的疊碼仔及內地賭客,將賭底面推向大銀幕。

據該電影描述,本澳於賭權開放前後,已經有博彩中介或疊碼仔與賭客在枱底私下對賭。在今次紙本的兩宗案件之中,曾有作供的內地賭客坦言,是通過電影認識賭底面的。原本這種暗地裏進行的江湖傳聞,漸漸變成人所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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