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政策Shall We Talk? 鄺華歡:慢下來,把作品做好

《墓所事事》(相片來源:點象藝術Facebook專頁)

就文化基金和文產基金即將合併,獨立製作人鄺華歡認為,目前未見政府公佈細節,難以討論政策在實現甚麼目標。他又希望,相關部門能與業界多溝通,一起前行。

有了藝術方有文產

政府早前表示,文化局的文化基金與文化產業基金將合併為自治基金「文化發展基金」,政府現正制訂相關內部規章,希望明年(2022年)1月 1日起開展有關工作。獨立製作人鄺華歡(Erik)指出,文化、文產雖有不少關連,但發展方向並不相同。他又以韓國為例,「韓國的文化產業上,將文化的基金和產業的基金分開兩條線走的,但兩條線都走得非常好,向前推動得很快。我差不多十年前做過訪問——我們有特地去韓國跟兩邊的基金的人訪問,也和業界做過訪問——發現產業上的人或者產業基金對於文化基金,即純藝術那邊的人非常尊重,因為對他們來說,那邊發展得理想,產業才有來源有供應,可以有產業的發展。」

「如果藝術那邊發展得不好,產業那邊也會發展得不好。當然不是即時會見到,但他們知道長遠是不健康的。他們又覺得,文化藝術那邊是培養,在經濟效益來說不用計較太多的情況下,可以做多很多不同的實驗,才可以孵化到好的作品,才有機會轉化為產品,有機會轉化為產業的發展。」「最重要是發展到藝術作品的藝術性,他們成功了才有機會去發展產業。」

Erik有份參與製作的《墓所事事》今年獲文產基金第一屆「文化產業獎勵」社團組荷花銅獎(相片來源:文產基金Facebook 專頁)

「就算是商品,都有一個研發的階段。新的(文化發展)基金會怎支援或支持鼓勵研發這部分,研發這部分究竟它怎看?」他分享,自己曾接觸文化基金和文產基金,有感文產基金會較着重經濟效益,文化基金相對較着重藝術性發展。「未來合併後,它們怎看呢?其實我們現在不知道,因為沒資料或未有詳細公佈。」

以藝術為本  慢工出細貨

Erik曾參與製作多個表演藝術作品,其中的《墓所事事》今年獲得文產基金第一屆「文化產業獎勵」社團組荷花銅獎。《墓所事事》於2013年的澳門藝術節首演演出3場後,於2014年參與愛丁堡藝穗節,於近4千個製作中總排名84。及後作品先後到北京、廣州、台灣、葡萄牙、韓國、加拿大等歐亞16個城市演出。自2013年於澳門藝術節首演至今共81場次,且發展出3個不同版本,而接下來團隊仍在創作不同的版本。

Erik分享,自己作為製作人的方向,是不會要求創作者去想觀眾需要甚麼,而是會讓創作者做想做的事。「第一步一定是這樣的。當作品出現了,我才會考慮究竟甚麼觀眾合適這作品,等於我有了作品才去找它合適的市場,而不是我為了某個市場去做某一個產品。」

「因為我的想法是,個市場咁大,觀眾咁多,一定有人喜歡這作品。即使有人做了一件作品是小眾的,你放在澳門,澳門的小眾可能得一百個觀眾,但如放大點去到廣東省,小眾可能有一萬個,比例已不一樣了。所以你仍然可以做給小眾看,只不過也包括第二個地方的小眾,那就可以有你的觀眾、你的市場。」

「反而我有時會加入一些想法——不是市場需要甚麼,而是整個社會或生態需要甚麼。例如我們現在有些作品可能跟科技有關,跟元宇宙有關係,這是因為我們覺得未來社會會需要到這些,作為一個創作者、藝術家應該要接觸、知道這些。我們在嘗試用不同方式做不同的創作、製作,早點向這方面發展——我會這樣給他們提想法。然後我就去找資源給他們去做這事。」

「找資源不是只在一個地方找。我們現在有個好處是,我們有時會有不同的合作伙伴,他們在不同的城市,大家可以透過不同的渠道找到一些資助合作,所以我一個project,可能澳門的資助佔不過一半,但我在另一邊可以找到資助大家一起做,相對來說就較好,不怕錢不夠或怎樣,反而可以做慢些。」

「其實做得慢些很重要。澳門是做得很急的,所以我們現在都是偏向用慢些的方式去做,但慢的話成本就高,所以唯有努力點去找資金,但用慢的方式去做。」

《墓所事事》(相片來源:點象藝術Facebook專頁)-2

在深淵中的藝團

Erik直言,有感澳門的藝團「已跌咗落一個深淵」。「你會發現大家的演出多了很多,忙了很多,但裡面其實很多是文化局委託藝團去做的活動,所以所有人都已去那邊做嘢,反而你會見到一些獨立的藝團自己的創作不多。」「我自己就見到少了有創意的作品,或有好作品出來的機會少了。演出雖然多了,但好的作品少了,會有這感覺。因為幾個因素吧,我又覺得大家可能搏得太盡了,搏得太盡不是因為他們做自己作品做得太盡,是因為他們打工打得太盡,可能令到精力等很多方面都會有所影響。」

他坦言,由於政府項目的資源較多,很多自由身工作者都會選擇參與那些工作,間接也令民間藝團人力短缺。「根本不是一個健康的環境,是一個很危險的環境。我覺得現在從事創作的人是很慘的,因為沒人幫他們做嘢。」

但「以工代賑」,藝文工作者有了工作就有收入,就可維持生計不用轉行不是很好嗎?「這個做得好和差是一線之差,要拿捏得很小心。」他回應道,「可以放手出去做是好的,但如果是政府製造工作機會,長遠來說是有危險的。如我用這筆資源想帶動多些就業,將這資源放到民間,讓他們去搞,等他們自己自力地去做這件事,那就是民間自己產生了很多工作機會出來。但如政府帶頭去做這件事,全由它負責製造就業機會,萬一它不做時,或遇到甚麼困難時,就沒有了。又因為政府做時,會將成本價格拉到很高,會有一個價差,變相民間現在沒甚麼可以做,某程度上是否影響了生態呢?」

慢活,一起慢下來

Erik指,現時觀察到本地作品有兩種情況:一,是作品製作不俗,但內容還未夠好;二,是內容很好,但因為欠缺資源支持而沒法做到一個好製作。「其實大家應該一起做,即不能只爭取有好的製作資源,但沒為創作人去爭取好的創作環境。」「也有點像產業和文化藝術發展。你只是做產業,表面上很好,但慢慢創作人捱唔住,最後沒人會生產一些創意出來,你何來有內容去做?我覺得要平衡。」

他坦言,有感澳門現在是overproduce(超額生產)。「我幾年前有提過一個想法,但沒機會和澳門的藝團大家坐下來一起討論。如果可以的話,或資助機構容許的話,其實應該整個澳門的藝團一起減產。減產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做太多的製作,但減產不代表政府減資源,即如它能維持現有一樣的資源,但我們能用減產的方法去做相同的事的話,某程度上才有機會提高我們整個作品水準的機會。」

「澳門政府現在的資助方法是以項目計算,項目越少,賺得越少,其實生存不了,所以大家都會不斷產生一些新的項目出來,才有機會生存下去。但這是不健康的。」「你減了製作量,但可以增加場數,你還是在做這事,但成本降低了,但資源多了可放回人身上。作品有多點時間去演,才有機會演得好,現在一個作品是一個週末起跳。」「有些作品在法院、較細的場地做十場,我覺得是好的。如果大家都這樣,做到兩星期起跳或三星期,對於觀眾來說是多了機會去接觸這演出,演期太短反而對培養觀眾是不好的,兩者生態上都有影響。如果能夠這樣的話,對大家來說都是一個好的轉變,即生態上大家會沒那麼辛苦,但可以細心點提升作品,好作品出現的機會都會更多,這是相輔相成的。如果急着去推砌一些事出來,你想要它好也難。慢工才能出細貨。」

「只要他們做到這狀態,一來你才有機會提升作品,可以向外找不同的市場。」「作品壽命長了,作品向外走的機會是多了的,你會看到那成熟度是不一樣的。」

他又認為,政府應該多放手讓民間去做,而非自己越做越多,越做越大。「因為好處是可以直接給民間培養的機會。除了製作外,管理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培養。如果都由政府控制製作的話,長遠不是一個太健康的做法。一來政府會越來越大,這會牽涉到成本越來越高,動力會越來越低。即我自己做過局方的人一樣,你會知道一個大機構運作起來時是不同的,他們的效率上是會有偏差的。但現在需要的可能是平衡。如果想健康點,應該是民間可以多些活躍地、自己可以攞到相應的資源去發展。」

文化政策 Shall We Talk?

而就政府在過去一年於文化範疇進行一連串的改動,Erik坦言看不到一個大方向。他指,之前政府曾有一些講解會,但可能因為疫情而取消了,之後又沒再辦,「可能上次的講解會是會說這些,我不知道,因為最後沒搞。我覺得需要多些溝通,了解一下究竟政府想怎做,我們應怎配合,或者我們有甚麼意見,可以反映實際的問題在哪裡。」

文化局 (資料相片)

「你會見到(現在)不同地方的一些改動,有些是好的,應要做的,但有些就不太知道它的大棋是怎樣走,即文化政策想怎樣走呢?現在見到好像是他們有他們做,業界好像未很清楚知道我們怎樣配合。其實這事應是一起去做。當然,由上而下是有效率的,但如果由下而上,或我們找到個中間位,其實應該共同去推動這件事,會比較有成效些。怎去銜接業界這邊也是需要的。」

「如果兩個樂團要公司化,藝團要怎樣發展呢?你有沒有一個方向給我們知道,我們應從哪一個渠道、或用甚麼方式,應發展成甚麼團體,即有沒有一個這樣的方向政策出來,還是需要大家都去討論一下?」「他想的那些,例如可能一些專業、全職的團,標準是甚麼?可以早一點給大家有機會、時間去決定是否要走這條路,去符合你的規條去做這事,而不是政策一出台就出了台,藝團才發覺自己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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