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字」如何覺醒?

澳門街頭的手寫字、手寫招牌。

澳門街頭的手寫字、手寫招牌。



由澳門字開啟一段探索澳門本土文化的旅程。當我們在思考如何定義澳門或澳門人時,或者我們更應發掘屬於澳門本土的故事及文化。

由澳門字體設計學會舉辦的「澳門字傳系列活動——中西字藝展」,展出多幅莫羲世(邢悅)、Aquino da Silva(阿堅奴)兩名本地中西書法家的書法近作,同時透過舉辦四場工作坊,讓公眾也能參與到「書寫」的過程,從而更了解中西書法。澳門字體設計學會會長、策展人鄧寶誼與兩名書法家一同探討,如何以澳門手寫字體為載體,推動本土文化保育,喚醒身份認同。

談及本土文化,鄧寶誼坦言「我哋近乎冇可以渲染到廣泛受眾的所謂文化」。「本地文化呢個字眼有時好得意。睇返澳門,冇出現過流行曲,亦都冇出現過流行嘅電視劇。」但若從與字體有關的歷史出發,澳門有著一段不為人知又非常值得引以為傲的故事。

鄧寶誼表示,「景然棧」的「然」字為異體字,以「火」作底。

鄧寶誼表示,「景然棧」的「然」字為異體字,以「火」作底。

首部英漢——漢英對照字典在澳門印製

鄧寶誼介紹道,世界第一部英漢——漢英的對照字典《華英字典》,由當時隸屬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澳門印刷廠所印製,六冊均在澳門出版。該本字典為中國境內最早使用西方活字印刷術排印的第一部中文書籍,由基督新教來華傳教士馬禮遜獨力編著。「我哋喺字體(上)有咁好嘅歷史、奠定,對後世影響咁輝煌嘅一段關係,(但)冇人提出過,冇人關注過。」

「來到今天,譬如說我們做招牌字的研究,究竟我哋點樣去觀察呢個城市嘅景觀呢?因為我們說的文化遺產是人文的『文 』,不是由上而下的,這個城市景觀是由下而上的,是人民的生活風貌自然而然形成的。 」鄧寶誼指出,在沒有電腦字體之前過往的招牌皆為手寫,「可以知道邊個人寫,寫緊乜嘢風格,魏體、楷書定係其他不同字體,有乜特色。其實都要帶給現在的這一代去睇,呢種都係身份認同以及(本土)文化認同⋯⋯會加強你對呢個城市過去嘅了解,只有了解先會產生歸屬感。 」

所謂「文化」其實近在眼前

阿堅奴認為,所謂本土文化或早於紮根及存在,只是我們習以為常而未曾發覺。「(雀仔園土地廟)入邊有塊石碑,同一塊石碑上中文係直排,葡文就橫排。呢啲係以前就會有人咁做,可能冇人刻意提醒我哋去留意。」阿堅奴表示,澳門常以中西文化交匯自居,但這些交匯的「痕跡」又能有多少人察覺?莫羲世亦慨歎,即使是常用的漢字,人們都難以拿捏其審美標準。「譬如對本地嘅書法或者係書史未有所認識嘅時候,我哋就真系好單純淨係見到幾隻字。究竟啲字靚定唔靚呢?(判斷唔到)其實係好尷尬嘅。」而現時的語文教育並未教會學生「漢字的藝術」。

阿堅奴稱,雀仔園土地廟的石碑為中西文化融合的表現。

阿堅奴稱,雀仔園土地廟的石碑為中西文化融合的表現。

當電腦印刷體成為新時代文字的唯一標準,那些掛了幾十年的招牌、匾額所使用的手寫字會否被視作錯誤書寫?莫羲世認為,當人們對漢字藝術有基本了解後,才能更多地了解漢字及我們所處的這個城市。連結這些手寫漢字背後的歷史脈絡、既定語境,既是認識字的不同寫法,也是擴大字體認知的光譜。「點樣同呢個城市現有的或已經留下的文化累積產生聯繫?點樣深入解讀(文化)?」這些均需這城的人去思考。

未曾深耕,如何能表現自身的文化身份?

「譬如我要去推廣英文書法,就算不找老師,自己上網找資料都會見到是怎樣寫。但寫字的人多做筆的人少,恰好我能夠基本掌握這個技術時,我想大力推動。」阿堅奴亦積極研究做筆工藝,甚至製作墨水等與書法相關的知識,「其實呢啲就係我哋去追溯字體、字體文化、書寫文化的歷史源流帶給我們的(收穫)。本身這些存在、流行過的,將它拿出來重新研究,甚至讓公眾認識,公眾知道得多歷史面貌的時候,自然會提高他們的興趣度。 」

「對傳統藝術的基本認識不足的話,如何在裡面表現出你的文化身份呢?唔需要每個人都係藝術家或書法家,起碼搞得清楚面對著的這個字體。(如果)連基本字體都分不清楚的時候,文化身份就會顯得很薄弱。」莫羲世如是道。

莫羲世、阿堅奴的書法作品。

莫羲世、阿堅奴的書法作品。

異體字何其多?你又是否認識對錯?

鄧寶誼提到,澳門不像其他地方有自己的標準常用字,亦無本地教材,這讓澳門在漢字文化圈中處於弱勢地位。「在教學中時常產生乜嘢叫做寫錯字啊,邊個先啱呀⋯⋯有好多異體字在街上、招牌上,例如臘味店景然棧招牌上的『然』字下面唔係四點,係『火』字。呢啲異體字好多都冇被清晰梳理,有啲人就會覺得呢啲係錯字。」他期望澳門也能有自己的標準常用字,並非為規範用字,相反地是「僅供參考」的漢字,當人們在街上見到異體字時便能打開認知的光譜,知悉字有不同寫法。

(左起)莫羲世、鄧寶誼、阿堅奴。

(左起)莫羲世、鄧寶誼、阿堅奴。

手寫字也陷入另一種困境。鄧寶誼指出,現今世代人們多用電腦、手機打字,亦有語音輸入法,書寫字或越來越不受重視,甚至會進入一個可以完全不書寫的世代, 語言系統與文字系統或將割裂。「執筆忘字」或是常態,更甚者只認得印刷體的文字,對於手寫時何時起筆、收筆一竅不通。「你想介紹藝術比我識?」阿堅奴提到,一講到手寫字就似乎等同書法,公眾或會誤解,認為藝術創作層面的「書法」離生活很遠很遠,但其實寫字不過是每個人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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