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城記

澳門的松山燈塔是世遺景點之一。燈塔於1865建成啟用一直至今仍為遠方船隻引領方向。

澳門的松山燈塔是世遺景點之一。燈塔於1865建成啟用一直至今仍為遠方船隻引領方向。



究竟怎樣的城市才能令年輕人安身立命?曾在港澳讀書、生活及工作的Bella (化名)分享其對兩地的觀察及思考,或可讓生活在澳門的人再思我城。

Bella今年在本地一大學的新聞系畢業,因之前有過在香港媒體實習的經驗,目前已在該公司轉為正職記者。在澳門出生的Bella因父親在香港的緣故,她幼稚園時就去了香港生活,直至小學五年級時才回澳讀書至大學畢業。Bella現在亦於香港香港一大學修讀政治碩士學位課程。

論盡:在澳門和香港都生活過,你更加喜歡在哪裡?為什麼?

Bella:更喜歡香港吧。雖然這裡人多、交通費又貴、城市急速;但經歷社會運動之後,香港人的團結(solidarity)是無法想像的。大家都很有衝勁,而且這邊的社會環境較大,我可以接觸更多人,與他們交流想法,了解更多不同的事。

論盡:你認為兩地生活的主要不同在哪?為甚麼?或用上學或返工的經驗為例分享?

Bella:兩地面積大小、人口結構、經濟產業都不同,導致我所感知的事也不同。香港很大,從我家到公司要坐45分鐘MTR,但45分鐘的車程可能也可以從澳門半島到路環了(意思是整個澳門各點都已經可以reach到);我的意思是,城市的規模與人日常橫跨的地域緯度,其實很影響看東西和思考的寬度。

我這樣說不知道對不對,但也許因為澳門大多地方我都走遍了,很熟悉;而在香港,到處都很新鮮,因為這個城市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需要時間去探索、去了解,這裡是一個很有「歷史」的地方。

人口結構這個(方面)我願意分享更多, 以返工為例,公司有很多港漂,文筆十分之好,思想很清晰有條理、很有學問、 視野很闊。我很早已經有要到香港工作的想法。從我決心做記者以來,我覺得澳門傳統的中文新聞界十分僵固,只是接政府採訪通知,而非十分主動地為公眾知情權挖掘不同材料,也不能做到第四權的角色。但香港各領域都充滿專業人士,大家都十分有衝勁,也因為時局不穩,沒有人會怠倦下來,那種衝勁好像是在香港才感受到,也許是獅子山精神。

論盡:你認為在哪裡的生活較塑造現在的你?為甚麼?

Bella: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覺得是程度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人總是念舊,或不知道有沒有人研究過小時候的經歷和回憶對一個人長大後的影響多深。但我覺得或是因為中學以前都在香港生活,即使是搬到澳門後,我都認為香港發生的事我不能獨善其身,更不能從一個outsider(局外人)的角度去看。

而縱觀兩地的生活,其實真的很難衡量那一邊才塑造現在的我。硬要說的話,先選香港吧。2014年發生的雨傘運動,是讓我決心當記者的一大benchmark(基準)。之後我被保送到復旦大學讀新聞系,我對大陸的新聞教學方式、新聞價值的標準都有點不適應;再之後我回澳讀書,回港實習。再後來就是反修例風波了;澳門這邊就是,反警暴集會失敗、天眼法、秘密警察、六四集會,「澳門人」一面倒反對「搞亂」澳門,對不合理的法案無聲甚至支持行得正企得正。生活中的種種其實都在默默塑造現在的我。我說這些事是很不好,但曾經經歷過這些事,卻是很重要的。

回到問題「在哪裡的生活較塑造現在的你」,老實說,我在香港真正自主地生活的日子很短、能自主地思考時局的日子也很短,以前太小了。但香港發生的事對我很重要,澳門也是。我會說現在的我,是這些年來兩地發生的事共同拼湊出來的。

論盡:在澳門發生的哪些事令你覺得「澳門人就係咁樣」?為甚麼?

Bella:以前有這種想法。特別是靜默集會都失敗、六四也沒有太多人去支持,就會覺得澳門人的政治冷感是天生的。但是明白得更多的時候,就知道這種情緒其實需要放在歷史脈絡裡看。現在澳門人對政治的想法是有很多歷史因素(如傳統社團壟斷澳門社會、123事件等),還有教育氣氛等等逐步釀成。當社會過分安定的時候,相信亦不會有太多人主動去思考政治問題。例如最近的殺貓案,亦都掀起澳門人對天眼、對警方執法的關注。

現在的我會認為所有事情都是有一個進程。當香港發生社會運動的時候其實無形中也會引起澳門年輕人的關注,甚至達到政治思想啟蒙,不過這是一個很漫長、十分漫長的過程。所以現在的我不會以「澳門人就是這樣」作為概括。

論盡:身份認同上更加傾向香港還是澳門?

Bella:會傾向香港。因為從小在香港長大,而這邊的政治價值觀和大家所追求的東西與我自身一致。

論盡:你指你的身份認同「會傾向香港⋯⋯而這邊政治價值觀和大家所追求的東西與我自身一致。」可否詳述甚麼政治價值呢?澳門沒有這種價值嗎?

Bella:例如「fight for freedom、democracy」(爭取自由、民主),由2014年的雨傘運動開始,大家已經脫離物質主義,進一步去追求理想。而澳門人口太少、結構太單一;無太多人願意承擔風險;而澳門地方小,是一個講究關係的社會,也是一個太容易受到各方打壓的社會,很少很少人可以做到(直選議員)吳國昌、區錦新及蘇嘉豪這樣。

論盡:你認為澳門人是不願意犧牲去爭取自由、民主?還是未醒覺要去爭取?

Bella:都有,(澳門人)安於現狀,既然社會沒有人打開缺口,自己亦不會去做。其實如果批准靜默集會,我相信有不少人會參與,他/她們不是就覺醒了嗎?但事實是不批准,不是個個都願意為了一些虛無的理念,有能力承受被捕的風險。不是我吹捧香港有甚麼而澳門沒有,這是長期社會經驗、教育制度培養的,好像通識科就是啟蒙香港年輕人政治思考的一大因素。

論盡:如何解讀港澳目前的政治環境?

Bella:最近在讀(政治學)碩士。老師說其實很難去比較港澳政治環境。首先地理位置已經很不同、大小根本無法比較;歷史上殖民地政府對促進兩地民主化進程的態度也完全不同;更加直接的是經濟結構及國際地位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其實很多澳門人對於特首賀一誠的管控很有信心,我覺得是因為這裡是一個小城,我不知道若以賀一誠的手法管治香港是否能夠得到同樣的成功(或者根本不可以這樣比較)。但我認為將兩地簡單地同時相比,而缺乏探討兩地所有脈絡的不同,其實是不公平的。但我堅信香港的社會發展、香港人所追求的非物質價值和普世價值,無形之中亦會影響澳門人去追求值得追求的事。

論盡:你會選擇澳門還是香港作為安身立命的地方?又或兩者都不選?

Bella:目前要選的是香港吧。這是一場革命,最終無人取勝, 但請你一起留低作見證。

donation-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