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無疑具有語言的特性/特質,但往往曖昧而不明,這又與一般語言結構有所不同。羅蘭巴特曾以俳句這種曖昧的日本文體來比喻攝影,而在我們看來,攝影可算是語言的一種變體,因此,方言社之名對應的我們對攝影作為一種非標準化語言的理解。當影像作為視覺上的方言來呈現時,我們深信影像的內容和意義不會再受書面文字所限而變得單一化,以視覺出發來了解影像本身,正是我們方言社的宗旨⋯⋯」方言社的網頁這樣自我介紹。
方言,Dialect,其希臘文dialektos有「對話」、「論述」的意思。「方言」一詞也總帶着濃厚的地方色彩。網上有比喻指「Dialect is a language without an army」(方言就是沒有軍隊的語言)。而沒有千軍萬馬,幾個人一手一腳推動沙龍攝影之外、另一種風格的攝影藝術,讓這些論述也一同發聲得到曝光,正是澳門「方言社」在做的事。
「我們去書展最主要的目的是推廣我們(風格)的書,就是給行家見到澳門都有這類型的東西,就會考慮跟你合作。」
「他們會知道澳門有這批人在做這些,其實是將發聲權拿回自己手上,因為你不可能等政府去施捨一些曝光率給你。即今年我們推甚麼甚麼,你們就可以加入⋯⋯」
「今年推粵曲喇,你們就唔好彩喇,攝影就下一屆吧⋯⋯」
「這樣是不行的。我們覺得有責任要將那主導權拿回來。」方言社成員Rusty和Alan七嘴八舌地說。
成立於2017年,前身是「澳門攝影情報社」,主要成員有Alan、Jack、Rusty、丁一飛等。其中有人是學院派的攝影師,也有人靠自己修練而習得一定攝影功力;有人說話知無不言,有人一矢中的,也有人惜話寡言,個個風格不一。成立以來,他們搞過講座,辦過讀書會;出版過攝影書,也做過小型展覽。今年他們開始帶着一些澳門的作品活躍於香港的攝影書展,希望讓世界看見澳門的攝影不只有沙龍風格,也有他們。
在外覓知音 為小眾「發聲」
當然,聽到他們參加書展,我等市井之人想到的自是「澳門的攝影書有人買嗎?」
Rusty說,在這些書展,一些類型的書確較難賣。「例如較傳統,澳門人很喜歡的類型,即較風光明媚,那些就較難賣。」
「嗰啲你都唔好攞出去啦!」一直雙眼盯着看香港「反送中」示威直播的Alan大聲插話。
Why?為甚麼?Alan由「攝影書」的類別開始講。
「澳門自己內部對photobook的定義和我們對photobook的定義其實有些不一樣。對於他們來說,一個展覽的場刊他們都叫作photobook,又或者本書根本不是為了賣,可能是派發的,他又叫是photobook。如全部photobook都拿過去,其實是不切實際。我們一定要做一些篩選。我們會頗針對真的是獨立出版,本身有編輯的,我們會優先考慮。」
我笑問:澳門舊風景?老店那一類呢?「這就不用我們推了。政府咁支持,我們又何德何能由我們來推?即一些過份成名的攝影師就不用我們去了。」Rusty說,他們現在也有跟不同的機構合作,看重的是作品多於機構的背景。即傳統大社團也可以嗎?「咁又唔係咁講嘅⋯⋯」Alan笑道。
Rusty提出:「如果真係出咗本⋯⋯」Alan插話:「其實他們是不需要我們推廣。我們真的是替弱勢發聲。他們都不用我們推廣吧,自己大把資助做,亦輪不到我們推,我們算甚麼⋯⋯」又是一輪七嘴八舌。
沙龍獨大 望多元發展
但Alan強調,他們不是要把攝影「二分」成一批是「好的攝影」,另一批是「不好的攝影」。他解釋,沙龍攝影有其發展脈絡,方言社想做的是「平衡」。
「平衡之餘大家都要有發聲的渠道。Rusty說得很好的是,沙龍攝影現象不是港澳或有,日本有,外國都有,但他們是可以並存,不會一黨獨大。因為沙龍攝影也曾在攝影文化發展中佔了一個重要的地位,不能抹殺他這點,只不過不要將他和攝影直接畫成等號,因為攝影仲有好多嘢喺度,不只有這樣。所以要考慮清楚的是,澳門除了發展這類型主流的沙龍攝影外,也有其他攝影的嘢?我們在做到就是這一塊。」
「要用他們的攝影脈絡看他們的作品;我們的就用我們的攝影脈絡去看。現在出現的問題是,他們常用他們的攝影脈絡去睇全世界所有的事,咁咪乃嘢囉。我們就不想出現這樣的情況,即不是說要切割,即要有返我們的標準。」
可以用「大台」來理解沙龍在澳門的地位嗎?
「Er⋯⋯都不是大台咁簡單⋯⋯」
「已經是唯一⋯⋯」
「這也跟澳門的攝影文化很有關。」丁一飛說,「一開始建立出來的攝影文化是很傳統,一個打分制的方法。打分的目標就是將分數攞到最高,攞到最高就會有冠亞季之類的東西出現。獎和名銜是可以被量化,有時這些就可以給他們有更去提高他們的技術、器材。」
「除了葡人比較冇咁接近這類型外⋯⋯」
「葡人做的攝影就不太受華人圈子那種沙龍影響。你都會見到他們會做一些比較前衛的東西。」
「其實這跟世界主流的攝影藝術圈有些脫節,因為全世界的攝影都不是這樣。澳門會這樣,比較⋯⋯因為歷史的原因,機緣巧合,於是這樣⋯⋯」
與其一直講 不如做實事
方言社指,一些澳門的作品在他們參與的書展其實賣得很好,但在澳門的反應卻很冷淡。「像《公雞》。澳門《公雞》的發佈會只有3個人去,但《公雞》在香港每次都賣光,而且是第一日就賣光,第二日第三日我們要補貨。第一期的《公雞》有法國二手書商出高價買,但都沒能買到。所以你看到,有時不應以澳門來做標準。」
但在澳門出版攝影書不容易。原因之一,是澳門不像日本、台灣、香港,澳門沒有專門的攝影書出版社,攝影師很多時由創作、設計到行銷都要「一腳踢」,並非每個人都有能力應付。去其他地方出版就要考慮到運輸成本、與出版社來回溝通等問題。印好了,在澳門的銷售點也少。「現實點說,澳門又沒有online store可以賣到你本書,而且可以用Paypal 付錢。這是全世界的標準。行家拿了書放在他們online store 起碼有一個渠道可以上網買到。這個本身澳門都很難做到,因為澳門本身連Paypal都沒有。」
「我相信會有人想利用手上擁有的器材去深化自己的攝影。不過,這些人在澳門攝影界只佔少數。當然,我們方言社在澳門攝影界都是少數,所以我們不想被這些少數的人覺得澳門攝影界什麼都沒有。我們已經講了很多年,與其一直在講,不如實際去做些實事,去建立硬件、軟件去填補澳門攝影界缺失的東西。」Rusty道。
除了參加書展,現時方言社有舉辦各種座談,也會網上直播,可讓有興趣的朋友在透過網絡收看、重溫,甚至匿名提問及留言,藉此推廣。「我覺得參與(的人)是多了,」常負責IT的Jack說,「始終有些觀眾,例如在香港,都可以透過直播參與我們的活動,也有些人可能有問題,但不好意思問。透過網上發問平台,一來匿名,二來即時,其他觀眾都可見到問題是甚麼,都可以一起思考。」
「方言」在傳開另一種「話語」。澳門各藝術風格的聲音可以眾聲喧嘩,互為交響嗎?或許很多事都只能由播種開始,然後謀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