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援程:牛房倉庫最重要的特質是自由

澳門的視覺藝術空間一直都很缺乏,官方場地除了回歸時啟用的藝術博物館和2003年啟用的塔石藝文館外,近年增加的就只有舊法院地面一層改為臨時展覽廳,使用率是十分高的。然後就要數到官辦民營的牛房倉庫了。它有大小兩個展覽空間,主力進行當代藝術展覽及周邊活動,是本地公眾及藝術家較常參與、較接地氣的一個藝文空間。二〇一二年起還以季刊形式出版藝術雜誌《牛雜》,以藝術家及策展人的專訪為主,不只是報道牛房的活動,而以藝術專題形式去採訪和報道。

自二〇〇三年從婆仔屋搬過來後,牛房倉庫營運至今已有十四年了。這一個藝術空間原來由民政總署借出場地及資助營運資金,再由民間藝術工作者組成團體來運作,管理及策劃全年的藝術活動,日常行政工作則主要由兩位全職及一位兼職人員共同承擔。「我們有六個負責人,每人有不同的專長,負責不同領域的藝術活動,因為我負責的項目比較多,所以,在場地協調方面會有較多意見提出,並且協助運作。」負責人之一施援程(Cora)如是說。

牛房倉庫位於提督馬路市政狗房側,營運至今已有十四年了。

牛房倉庫位於提督馬路市政狗房側,營運至今已有十四年了。

近日牛房刊出了以「公開徵集」的方式來招募二〇一七年一至五月節目的消息,這對一向由幾位負責人主導的營運方式似乎是一個頗大的轉變,Cora解釋說:「主要是因為民署原定於明年初進行的瓦頂維修工程,最近又告訴我們不能如期進行,所以突然有一段空檔出來,便想試試以公開徵集的方式進行節目招募,改變一下過往的做法,而牛房會提供技術支援、場地的管理和節目宣傳等協助,亦會提供一點製作經費給申請者。十二月十五日才結束徵集,暫時還未知有多少人會來辦展覽等,但相信反應不錯的。」

Cora 說一直以來都有些展覽和活動是與其他藝術家合作策劃的。「以往突然想借場辦活動其實有點難,因為通常我們都在之前的一年便已全部計劃好,所以我們通常會採用合作的方式,在下一個年度進行。不斷地都會有藝術家來查詢,主要是認為牛房的空間十分適合他們的作品。牛房的展覽是全年不停的,一般會有展覽在十二月底開幕,然後跨年一直展到第二年的一、二月左右,但今年我們全都提早結束了,本來就是為了要進行維修工程這件事。」

牛房倉庫地下大倉展覽空間。2015年,兒童藝術樂園。

牛房倉庫地下大倉展覽空間。2015年,兒童藝術樂園。

剛剛結束的《文藝起義──阿堅奴英文書法展》,為了配合藝術家的心思,整個展場油了寶藍色,之後工作人員要花費巨大力氣再回復成白色。

剛剛結束的《文藝起義──阿堅奴英文書法展》,為了配合藝術家的心思,整個展場油了寶藍色,之後工作人員要花費巨大力氣再回復成白色。

 

牛房最大的特質是自由和自主

牛房的使用率在本地藝文空間來說算是相當高,在二〇一五及一六年約有各有活動二十個,除了常見的攝影、裝置、繪畫等,還有兒童藝術、服裝設計、英文書法等不同類型的展覽和工作坊等。

「首先就是讓本地藝術家有一個可自由發揮的空間,這是牛房最大的特色,同時牛房也是一個引進外地作品的地方,現時大概本地及外地節目為各佔一半的比重,如『牛房講場』這個系列的講座,就一定是邀請外地的有趣案例來分享,才能為本地帶來衝擊。較多人關注的是攝影展、兒童展等,甚至有公眾認定了牛房是辦攝影展的,尤其澳門玩攝影的人多,兒童展則使很多家庭走進了這個平時可能不會來的地方。希望可以貫徹這個方向,持續做下去。不過其實還有很多題材未做又好想做的,如女性或性別題材等。」

為什麼這麼多藝術家喜歡使用牛房?其實本地也還有一些其他的藝文空間。

「我相信主要是因為牛房的空間特色以及自由度。現時牛房應是澳門最大自由度的展覽空間,無論是展覽內容和佈展上都是彈性最大的,使藝術家能安心創作、靈活去運用場地。雖然我們所擁有的資源完全不多,但我們可以落手落腳自己做,我們比較不怕麻煩,也沒太多固定的分工,策展人也會幫手佈展,其實我在當中什麼角色都可以做,如果有需要,資金又不夠的話,我們都不介意做多一點,盡量去實踐藝術家的想法。雖然有些展覽只有兩個月,但是當中為很多細節處理所花的心思和時間是無法計算的,展覽也十分注重環保,大部份物料都會由藝術家回收及再用。」

 

現在很多民間場地都比官方窄,這個才是最大弊端

願意提供最大的自由度的這種態度和定位,成為了牛房最大的特色和優勢。

其實本地不只缺乏空間,更缺乏包容度大的空間,對於一些想不斷嘗試及探索的藝術家來說,很需要像牛房這樣的藝文空間。

近年修讀藝術專業回來投身工作的年青人增多了不少,然而,不論工作和展示空間完全追不上需求,很多場地對空間使用也較多限制,不容許太多發揮的可能。過往,無法滿足的人還可以合租一個工廠單位做工作室或展場,實踐個人對空間的想法,但現在的環境已幾乎完全不可能了,這對那些對工作室有很大需求的藝術工作者影響最大,即使現時一些標榜「文創空間」而聲稱「低價出租」的地方都不具備這樣的條件,而且價格其實並不便宜。與劇場的情況相同,視藝空間也在不斷萎縮當中。

Cora認為,官方場地也不一定就是自由度低的,要看管理者的取態,遇到開明的管理者,偶爾也可以很濶。現在是有些民間的場地,無論在內容、表達形式及展示上,自由度都愈來愈少,這個才是問題。相信這與藝術觀念以及經營的方式很有關係,與資源無關。

目前塗鴉已經成為一種裝飾工具,但作為藝術本身來展示的機會極少,公共空間更是完全消失了。牛房塗鴉展,2014。

目前塗鴉已經成為一種裝飾工具,但作為藝術本身來展示的機會極少,公共空間更是完全消失了。牛房塗鴉展,2014。

 

不是沒有空間,是缺乏用心營運的空間

然而空間問題還有更嚴重的一環,就是營運不善或根本就缺乏營運。

一個空間就算有很好的建築外表,很吸引人的展場,但缺乏營運,就如同不存在一樣。

一些空間使人難以定義,一些活動使人找不到連結,除了建築吸引遊客到此一遊外,再想不到更多內容。然而這些完全無需顧及活動質量的空間,卻年年收取巨額資助(見澳基會小金庫專題),對公帑使用缺乏監督、對活動成效缺乏評估,使這些空間成為豪華的蚊子館。

一些官方場地也有營運問題。Cora舉例說:「如最近開設的南灣・雅文湖畔的文創休閒景點,也有展覽場地,但似乎不太注重展覽的策劃和場地的經營,只見到看場的保安員,實在十分可惜。如果把請保安看場的概念,轉變成邀請專業人士去營運這個空間,相信可觀性會高很多,作用力也會強一點。但其實我不同意一個地方什麼都要有,應有一個主題專注地去做,如果做文創就要做得專和精,不要樣樣都有但缺乏特色。」

 

很像會有但從來沒出現過的空間

Cora說,有些設想已聽了很多年,她自己也同樣期待:一個足夠大的地方,能夠真正平租給藝術工作者,把工作室和展覽空間、排練和演出空間都集中起來,你說這有多麼好。

是的,曾經的塔石玻璃屋,再加上望德堂區等,似乎都有條件使這些幻想成形,但還未有一撇就已炒起了樓價和租金,而,蚊子館仍繼續蚊子館,空間不是沒有,但年年荒蕪。

本地不只是缺乏物理上的空間,而更缺乏對空間的營運、規劃和公帑運用的監督,還有更核心的,是要確保空間的自由度與自主性,藝術才真正有發揮和發展的空間。

隨著今年原民政總署的文化部門與文化局合併後,牛房也轉為文化局轄下的場地了。暫時牛房仍按照往常運作形式,仍然有策劃節目和管理場地的自主權。但未來會否有所轉變?會否把本地僅有的自由空間都轉變為另一個官方場地?這是目前最令人擔心的事情,且讓我們一起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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