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共感,彼身

《完美的一天》的簡介寫道:「思覺系列」是導演莫倩婷啟發自自閉症的系列實驗劇場創作計劃,以劇場為載體,利用階段性創作探索主題的同時,亦以身體伙拍不同的元素碰撞出系列性的實驗作品。

訪談開始之前,Jenny 先向我澄清一點:「我這次的創作靈感是源自自閉症的小孩,但這個演出,或這個系列的表演並不是在模仿﹑扮演自閉症的人,甚至企圖去把某些行為標籤成他們的特徵,這都不是我們的目的。」

《完美的一天》

《完美的一天》

自閉症初接觸

2005年,Jenny正在讀大學三年級,有幸從國外的藝術教育專家身上了解這範疇,理解到除了教授知識外,更重要的是「用藝術協助教育」。
「重點不是在於技巧,而是利用藝術作教育的工具,這一直也是我創作以外在走的路。」
2008年,Jenny有機會接觸特殊教育,她坦承說,初期很粗淺,至今也一直在成長。當時一個特殊奧運會請她為一群小朋友開戲劇班成為契機;至2009年,她正式在澳門一所特殊教育學院裡從事戲劇教育工作:「與他們的接觸多了很多,我常常從他們得上獲得啟發。」

「思覺系列」導演莫倩婷

「思覺系列」導演莫倩婷

真實與虛幻的思考

Jenny 從不同學生身上認識各種障礙,而自閉症最撼動她。
「我慢慢意識到,我接觸的學生是沒有智力差異的,他們能明白你在說什麼,只是沒法像我們一樣做到一個完整的溝通﹑資訊的傳送。如果硬要說他們有病,他們不過是腦的輸送產生問題,讓他們在接收及傳送訊息時不能像大部份人一樣輕鬆,導致溝通產生困難,但這不是他們自己想要的。他們沒法表達,我們也無從稽考他們在想什麼。」

這種距離使她很著迷,開始特別留意他們,也展開很多相關的研究工作。
「我覺得他們的眼睛裡有另一個世界。他們的感官傳送﹑接收到的東西﹑看到的世界,跟一般人很不一樣,至少跟我不一樣。很多人說他們有幻覺,他們有這『徵狀』,但我憑什麼說那些是幻覺? 他們真實地感受世界,對他們而言一切都是真實的。如果延伸思考,我也無從證實究竟自己感受到的真實又是不是真實。」 或許這樣說有點複雜,這一次演出是Jenny 對於真實和虛幻的一次思考。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永遠的空白格:1/4秒的距離

「我跟一位較高程度的自閉症朋友聊天,他說:『當我們思考真實與虛幻時,其實已經被困在這陷阱中』,他有一句話讓我印象很深,他說:『你知道嗎? 我們的大腦要1/4秒時間才可以接收到眼睛看到的訊息的。』即是說,我的真實,就算再真,永遠也差1/4秒。」我現在看著你,但我跟真實的你永遠存在一個空白格,因為我們之間有那1/4秒的距離。
「那我憑什麼說他們的真實不是真實? 我連當下也無法印證,我的真實又有那麼真嗎?我們的眼睛和腦袋其實不是大家想像中那麼自主。」

我們憑什麼?

如此一來,這個題目成為是次創作的重心:「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的真實都是被塑造出來的,建築﹑報刊﹑一切資訊﹑看的媒體﹑宗教﹑國藉都是在塑造我的真實,但它們的結構是不是那麼完美﹑那麼完整呢?我想思考這問題,自閉症只是一個出發點。」

Jenny 再分享了一位高程度的自閉症朋友的故事,這朋友每次經過一棵樹,聞到那樹的味道,就會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成芥末的顏色,迫使他想趕快離開。光是這種深刻的感官體驗,已足夠吸引Jenny 去想像,用她擅長的藝術﹑舞台方式去試現不同的感官傳送,再探索劇場的可能。「如果我試著去塑造另一個世界,那世界會是怎樣的? 光是這樣我已經覺得很有趣,不用談到哲學的思考。」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完美的一天》(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身體的共感性

感官成為一個主軸,形體劇場正好配合到這一點。Jenny認為形體劇場是大家共同的語言,超越了語言的限制及文化差異。
「每人都有身體,有很大的創作空間,我不是尋求一個理性上的認知,而是尋找一種『共感性』。我相信每個從事創作的人,用自己的作品與他人對話,也不過是想有一份共感性,不是要觀眾去『明白』,而是想觀眾去『感受』。」
有時只有『明白』,感受很低,停留時間便變短,「但有些作品,我只看過一次,便感受很深。當時的我未必明白那一筆一畫為什麼要這樣﹑這個鏡頭想說什麼,我是指左腦思維的『明白』,但我不會忘了他們給我的感悟及衝擊,這就是作品最珍貴的地方,也是為什麼藝術作品能流傳的原因。」

第三部曲《完美的一天》將於12月19日正式公演,經歷了一年的時間,三部研究/作品的探索,對於真實與虛幻作反覆的思考,你得到答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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