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一班熱心青年義工透過網上募捐舊玩具及一些糧油物資,趕在聖誕前夕到石排灣社屋樂群樓探訪,希望為一些單親家庭送上愛心暖意。這次探訪印象最深刻的是,無獨有偶,令這些家庭支離破碎的,正是澳門引以為傲的博彩業。
「一覺醒來,才發現連手機都拿去當了!」
一想起那段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前夫為賭錢像著了魔一樣,家中幾乎被清洗一空,鍾女士仍然心有餘悸。一對寶貝兒女,是她最大的安慰。每當提到女兒以全澳第四名的成績保送到南京上大學,鍾女士總是眉開眼笑。雖然學費全免,但女兒生活費一個月要二千元人民幣,對獨力擔起頭家的鍾女士而言,重擔還是不輕。跟很多單親家長一樣,鍾女士沒有到賭場或其他人工更高的地方工作,一輪班可能三、四日都見不到仔女一面。儘管現在人工得七、八千元,但勝在容易請假,照顧兒女的起居和學業,如今見到子女生性,鍾女士說已是苦盡甘來。
「其實上天給你甚麼,你只能接受」來澳八年,有時她會想如果孩子在吉林可能生活會更輕鬆,在澳門沒有朋友親戚幫忙,初時真的很不習慣。「我有五個姐姐,從小家務事都不用做,到澳門全變了,唯有盡量讓孩子們樂觀一點。幸好澳門很多機構都肯幫人,人還是很友善的。」
一個賭字 多少家庭流淚?
離婚時,法庭判了丈夫每月要給鄭女士一千元生活費。諷刺的是,就因為這樣令她的家團收入超出申請援助上限一百元,事實上爛賭丈夫從未付過一分一毫。制度有時是死的,但鄭女士沒有怨天尤人,決心自食其力努力過每一天。她每天清晨六點幾跟石排灣的街坊一起迫巴士回澳門半島上班,為省一程車錢,她坐到關閘就轉踩單車上班,靠在西餅店做雜工養活自己及十五歲的兒子。有時實在無辦法,也要靠內地的母親接濟。
「既然個仔獲批來澳門,我不帶他來的話,恐怕將來他怨我一世。」母親總為兒子著想,惟一的睡房也讓給他,希望他有一個好的學習環境,自己只是睡在客廳的木長椅上。即使生活再艱難,鄭女士也沒有後悔過接兒子到澳門,只望他將來在澳門完成學業,有更遠大的理想、更好的前途。她試過債主臨門、試過前夫借錢借到親友都避之則吉,多年的辛酸,鄭女士只是淡然說:「捱到習慣了,很麻木。」
綜援單親媽媽 望自力更生
丈夫早逝的李小姐還有兩年才取得永久居民身份,搬來樂群樓才一個月,環境比以前確實好多了。之前義工探訪時,她還挺著大肚與大女兒住在義字街的天台鐵皮屋,月租要四千大元(MOP),已是她做茶記侍應過半月的工資。
一家三口靠九千多元綜援過活,十二歲的大女準備升中,功課緊張,光是每月補習費都花去二千元,但她說這些錢無論如何也得花。平日省吃儉用,她最希望這個農曆新年能帶兩個女兒回廣西老家過節,她已經四年沒有回過去了。生活並不寬裕,但每天能親自送女兒上學、照顧兩名女兒起居,對李小姐來說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樂觀的她笑說自己還算年輕,過些時候等小女兒上學便會再找工作。
陪同義工家訪,會發現幸福家庭可能情節都差不多,但貧窮家庭的事故卻有千百個。澳門亮麗的賭收背後,博彩業的陰暗面向來都被官方冷處理。根據澳大調查報告推算的數字,現時澳門有大約一萬二千三百名問題或病態賭徒。外國早有研究指,一名問題賭徒動輒可影響身邊十至十七個親友,這三個破碎家庭就是澳門經濟發展的代價。除了構築社會安全網,除了以高高在上的救濟心態,政府如何從源頭正視博彩業對社區的遺害?
這天在樂群樓的探訪,沒有預期中的愁雲慘霧,反而明白到甚麼是「知足者, 貧亦樂」。單親媽媽的堅強和豁達令人動容,對這些家庭來說能搬進免租的樂群樓,省下一筆租金,不用再怕無瓦遮頭,總算是鬆一口氣。但讓人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這區有不少長者及貧困家庭生活,區內物價比澳門半島不少地方還要貴,社區休閒空間聊勝於無,每天坐巴士排長龍,生活機能明顯不足,到底該區的「總設計師」是抱著一種甚麼概念為市民大眾謀福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