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路上〉仇國平:打壓早晚也會來

終於,仇國平離開了澳大。不再是耳語的傳聞,一封政改期間的黑函,再加一封在學校門口宣傳公平選舉刺痛當事人的投訴信,意外地,機密文件將一些隱藏在背後的「黑手」曝光。用他的話來說,捱過這次,也總會有下一次,在澳門選擇走在社運前沿,打壓早晚還是會來,無論用任何方法。五十三頁澳大紀律程序的機密文件進一步證實,政治打壓學者並不是一種主觀臆測,即使官員再說多少遍「尊重學術自由」、「教學自主 」。

仇國平

仇國平

記:2012年政改,澳門人硬食「+2+2+100」方案,那時你接受一份報紙訪問哭了,你不是在這裡出生,家不在這裡,為甚麼要哭?
仇:為公義,對我來說。那麼奇怪、不尋常、不合符道理、不合邏輯、反智的標準,我覺得好委屈。但無論如何,其後公民社會亦都愈來愈活躍。雖然我不能說,公民社會的活躍是歸因於政改,但若果推動民主的目標是要令更多人參與,看到不平事就要發聲,敢於對侵害自身或集體利益的事發聲,我們看到過去兩年公民社會進步了。

記:你看到市民對那些灌水的假諮詢不是無動於衷?
仇:很明顯有感覺,但對這些手法感到無奈。譬如兩年前政改「民間公投」要找義工都很辛苦,八月那次已經有分別,義工多了,而且都是自發來幫忙,這就是一個進步。

黑函‧政改‧社運
記:是否覺得那份澳大的黑函是衝著政改而來?
仇:很明顯。那封匿名投訴信有將我臉書上罵建制青年社團的東西截取下來,這些應該不是我的學生,我的學生不用透過這些東西來捉弄我,我跟他們又無仇無怨。再者,你看看紀律程序中,有問到我的學生究竟我有沒有做過那些事,煽動或強迫他們做甚麼的,學生們也說沒有。對我來說,這讓我了解到澳門的政治是如何操作,我們是研究政治的,其中一個研究方法就是親身參與,就當成是一個政治學研究好了。

記:他們還將信轉到廉署,以學生投訴的角度來看是否不尋常?
仇:應該是不尋常的,但很明顯打壓的是建制青年社團操作,背後誰指示就不得而知。我們也知道,雖然表面是青年社團,但背後是有老闆的,可能背後老闆要求搞我,不知道呢。

記:說到政改,其實好多澳門人都不著緊,但你就很著緊,這樣值不值得?
仇:我一直不認為是政改而遭到打壓,雖然有人就政改的事寄了匿名信,指控我教學失德,後來也證明是假的,最初大學都不太理會,只是後來濠江也出信投訴,大學才開始紀律程序,用來大造文章,報告是這樣寫的。我相信這(教學失德)只是藉口,因為大學不可能說因為社會行動而解僱我。

仇國平(右)

仇國平(右)

沉默即是對自己說謊
記:有否後悔?如果那時批評政府、批評中聯辦、批評政改假諮詢少一點,之後或不會有那麼多麻煩找上門?
仇:若我不發聲,肯定會安安樂樂。但如果我不去做,會否更加開心?不會,只會覺得自己很懦弱,很怕事。雖然錢會比較多,但我不會感到開心。

記:中間有無掙扎過?
仇:不需要掙扎,有問題便去解決。當然有段時間壓力較大,有失眠。原本一個月的紀律程序拖了十個月,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會否遭解僱?校方會怎樣處理我? 紀律程序中的指控十分荒謬,但學校仍然接受,令我很大壓力,有如政改時看到那些荒謬的事,以及打壓新聞言論自由,或者對於主流方案不利的言論等等,這是一種壓力,會令我掙扎,但當你跨過後,就不會有事了。人生起跌很正常,最難過的事我都經歷過,這些相對來說不是很特別。

仇國平抗議TDM

仇國平抗議TDM

國王新衣的小孩
記:有一段時間,你在臉書的言論十分大膽,指明道姓地去罵一些人,指出一些問題。這樣激進的做法有沒有效?你自己先遭殃,但利益集團改變不了,你指出的問題仍然存在。
仇:也不是沒有改變,就如當時曾經罵過李從正,他辦了一個素研中心,辦了一個很漂亮的俱樂部,最終被我罵到連議員也做不了。不能說沒有用,現在多了人意識到,若某間學校集中宣傳某個候選人是不可以的,這些事以前沒有人知道,最後連選管會主席都說不可以。當然是否執法又是另一回事,但起碼道德上加了一把尺,讓大家知道什麼是公平選舉,這就是意識。對於選舉制度,我認為我所做的事是有影響的,但是否要由我去付出這個代價,這個代價是否過高,暫時我不太理會。

知識份子應有的責任,是以專業知識正視聽,這是一個可行的方法。但有人會問,知識份子為何要罵人?這是按著我的專業及良心去指出問題,這是他們的錯,而不是因為我指出他們的錯而令到我錯,你可以罵我沒有禮貌,我只是指出問題。你不喜歡,總會有人喜歡。青年社團大吃大喝,我也罵過他們。現在青年社團出外交流也不能飲酒作樂,也聽聞過有社團使錢要開始慳儉些。

記:但現在基金會還是批很多錢給他們。
仇:澳門基金會亦受到廉署批評,早前政府稱會制訂非營利組織的會計制度。大家開始意識基金會的撥款並不是屬於他們的,是需要交待的。

記:澳門背後可以用很多手段迫到異議的人無路可走,這個社會還有沒有出路?
仇:會難走,但不會無路可走。現時經濟較繁榮,很多時都是「工搵人」。再者錢對某些人來說不是太大問題,暫時看不到有學生被打壓到「無路走」。社會行動靠的是網絡,如新加坡一樣,有段時間一些人離開了,就靠網絡批評新加坡的事,在網上建立一個公民社會,網上行動可以匿名,就可以讓一些人感到壓力,就如澳大性騷擾事件一樣,都是在網絡上爆出來。

無民主怎有民主意識?
記:上年立法會選舉賄選很嚴重,有人願意買,有人願意賣,澳門是否還適合推2019年普選特首?
仇:有賄選是因為打擊不力,就像種菜有蟲,你就要想方法去消滅害蟲,要想如何打擊賄選。但很多人認為,因為有賄選所以不能有普選,其實就是斬腳趾避沙蟲,有空氣污染就不呼吸?

記:2019會否太急?不切實際?
仇:其實澳門民主化都經歷接近四十年,若行了四十年都算太急,那還要行多幾年?無民主就自然不會有民主意識,就正如你不開車,就不會有駕駛的安全意識。

記:怎樣看「+2+2」後新一屆立法會?
仇:依然差勁,都是在假扮罵政府,在投票時又會支持。但辯論時也有促進民間對社會事務的認知,多人說話多人罵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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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但這屆立法會結構沒有改變,商界及親建制仍是大多數,是否代表加了直選也無用?
仇:這代表什麼?代表選舉偏重商界利益,如選舉經費上限可以很高,或者是「蛇齋餅粽」不納入賄選中。廉署不調查就可以說沒證據,即使選舉當日當眾派錢等,但這些都不代表我們不要民主。政治是一個專業,多了人擔任立法會議員,代表有更多人從事政治這個專業,對澳門政治的成熟度有正面影響。我不是太悲觀,再親建制也難保不會輸,始終要為民請命的。
TDM踩場

仇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