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演書——記錄在書店結業時

有人賣書,卻沒有人買書,當我城又有一間書店即將消失之際,有人選擇用另一種方式去讀書——說的是舉辦至今已踏入第五年的足跡小劇場「演書節」。

今年演書節主題為「三種辛波絲卡」,由三個創作單位以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的詩作,為文本分別帶來三個截然不同的作品,有聲音與形體的呈現、展覽及劇場演出。演書節結束近兩個月,訪問卻姍姍來遲,只怪筆者後知後覺,慢慢消化過後才浮現出疑問:為何要演書?策劃人莫兆忠先由自身經驗講起。

演書節搞展覽,阿忠認為也是劇場一種。「當一個人去睇展覽的時候,就是一個角色身份,去睇藝術家點呈現自己。」梁倩瑜在《也在》展覽上讓大家喝花茶、為大家讀詩,甚至帶同自己的媽媽來跟觀眾聊天,「這是個劇場的概念,不僅是訴諸視覺上的交流。」

演書節搞展覽,阿忠認為也是劇場一種。「當一個人去睇展覽的時候,就是一個角色身份,去睇藝術家點呈現自己。」梁倩瑜在《也在》展覽上讓大家喝花茶、為大家讀詩,甚至帶同自己的媽媽來跟觀眾聊天,「這是個劇場的概念,不僅是訴諸視覺上的交流。」

 

劇場人閱讀不足

「我好需要透過其他作品去引發自己去創作,所以閱讀經歷對我來說尤其重要。」阿忠表示,歷史上搞戲劇或藝術創作的人往往有著多重身份,寫小說的人會寫戲劇、寫詩的人寫戲、寫戲的人寫文學作品,但他察覺到在澳門這些人竟是各據山頭。於是他找來幾位創作人,每人創作一個跟文學或作家有關的作品,「可否透過文學改編成為劇場,從而令一些喜歡文學的人也會接觸到劇場?」繼而促成了演書節的誕生。

一開始沒有長遠想法,也沒想過建立一個怎樣的表現形式,阿忠反而覺得那是個讓他思考在「文學 x 劇場」的框架裡可以玩些什麼的空間 。「我必需要 『唔好去咁做演書節』,跟去年策展方式不一樣。」因此由「很劇場」的模式演變成一系列的寫作工作坊與身體的訓練,無非想儘量達至跨界效果。

於是,2011年的演書節裡他首次選用本地作家寂然的小說作文本,帶來「一夜寂然」作品。「他的作品我在2007年已經做過一次,對他比較熟悉,但我發現無論我這一代甚至是生於80年代的創作人,對澳門作家的認識都是零。」不過從另一方面看來是一個很好的引入點:「叫他們嘗試讀寂然的作品然後再創作,效果都幾有趣,跟書本完全是兩回事,不知會給喜歡寂然小說的讀者或習慣閱讀敍事性好強的故事的人產生怎麼樣的效果。」

2011年阿忠特地找來不按照傳統格式寫作的作家——寂然的文本作題材。「未來可能會找些相對寫實的作品。改編時不僅要看,還要透過情節去觀察社會人文的生活狀態才可以做到創作。」

2011年阿忠特地找來不按照傳統格式寫作的作家——寂然的文本作題材。「未來可能會找些相對寫實的作品。改編時不僅要看,還要透過情節去觀察社會人文的生活狀態才可以做到創作。」

將跨界實驗到底

製造如阿忠所言的跨界經驗,也不是非要演一個戲不可。雖說是演書,但「別將演出放得太重,該多些聚焦在閱讀層面上。」 以「三種辛波絲卡」為例,阿忠邀請外地導演高俊耀與鄭尹真分享經驗與授課,又找來不同背景的創作人莫家豪和梁倩瑜創作。「三組人都做同一首詩同一個作品,效果會如何?於是有個概念:閱讀同一作品而產生不同的閱讀經驗。」他笑言為實驗這件事,每次都想推翻之前那次,因此亦很難搵到有關這個節的論述。

既然無需演戲,那麼就更加不用拘泥在「忠於原著」上,阿忠不以為然說:「有人會說,那些電影都拍不到張愛玲的感覺!因為不是張愛玲寫的。改編文學作品常常都會遇到這種問題,但我又無需要遷就他們,而策展時我對創作人閱讀過後要做什麼作品也是很開放的。」 與其照原來的文本演繹,阿忠傾向將其消化變成自己的作品。「文學有文學的閱讀方式,劇場有劇場的閱讀方式。如果一個喜歡文學的人希望在劇場裡看到小說給他的東西,我不如邀請他讀多次本小說。我沒期待觀眾看過原著才看我的作品,我必需做一個你沒看過原著都知道我講乜、能帶給你感受的作品。唔好講話明唔明,有時好多人都會用『明唔明』去衡量一個作品的好壞,而事實上我們每日看無線電視是無法睇得明個主題講什麼。你不會說無線『我睇唔明』所以唔好,而是因為它真的好爛,所以唔好。」

願意冒險的觀眾

阿忠謂,經驗不一定要明白,有時只會有感受。當你決定要跨界的時候,就是一種冒險。觀眾每次來觀看都是冒險,而他們又願意來看。」他認為這種觀眾就正是小劇場需要不停去尋找和培養的。「我覺得不可以太貪心。有些人會覺得,小劇場應該做一些易明的東西,讓看《愛登士家庭》的人也入來看看。這是一個方向,但要是這樣,你可能要流失你自己的特質,改變你自己,要是你再堅持多一點將件事做得極端一點,反而會找到喜歡這些極端的小眾。」

小劇場的觀眾自然是相對小眾,他的見解是,看劇場那一批是小眾,讀文學的是另一批小眾,看電影的又是另一批小眾。其實小眾不少,「可否突破這些小眾去接觸另一些小眾?」他認為這樣比不停發掘多些人喜歡看戲更重要。「小劇場應該有自己的市場模式,如果可以找到另一批小眾接觸劇場,可能就是我們這種不太大眾化的作品其中的一些可能性。」

由「詩意流動」、「自然書寫, 身寫自然」到「三種辛波絲卡」,過去的演書節多以詩作主題,阿忠解釋道:「在西方戲劇類型來說,戲劇本身就是由詩演變出來,但我們又因為視野和文化上的區隔有點狹窄,而令搞戲劇的人忘了詩呢樣野,所以連續兩年用了詩。」(圖為《為存在致歉》演出)

由「詩意流動」、「自然書寫, 身寫自然」到「三種辛波絲卡」,過去的演書節多以詩作主題,阿忠解釋道:「在西方戲劇類型來說,戲劇本身就是由詩演變出來,但我們又因為視野和文化上的區隔有點狹窄,而令搞戲劇的人忘了詩呢樣野,所以連續兩年用了詩。」(圖為《為存在致歉》演出)

強制性閱讀計劃

成效?回首看過去的演書節,阿忠發現參與的創作人會為創作而閱讀,到最後並沒有真正引起閱讀興趣。「係咪出咗問題呢?到後來兩年以製作為主導的時候就出現很多演出作品,閱讀實驗性反而不強。」

「可能作為觀眾的你睇唔明,已經覺得好實驗性喇,啲人郁嚟郁去做乜鬼!但我覺得那只不過是很普遍的小劇場演繹方式,而不是一個能突出到他閱讀了這個作品而產生一種新想法,不夠衝擊。」閱讀經驗不只是讀一本書,而是讀書時產生的感覺和過程。「就如去年的南灣唱情和身寫自然,你好似正在閱讀一首詩,亦都好像介入首詩的內容與氛圍。像讀詩,也像透過詩閱讀這個城市。」

去年《南灣唱情》盧頌寧與來自台灣的姚尚德創作環境劇場,紀念已故詩人胡曉風先生。

去年《南灣唱情》盧頌寧與來自台灣的姚尚德創作環境劇場,紀念已故詩人胡曉風先生。

阿忠也直言未做到最初的想法,因此正計劃明年的要求更高,「起碼有半年以上的閱讀計劃,你先可以參與到演書節,由一月你看個作品到八月要呈現它,這個期間你必須要閱讀和寫作。所以完全是一種更強的強制性去做這件事,哈哈!」未來會否成功地讓劇場人多讀書?不知道。不過可以說的是,近年確實多了一些團體如卓劇場、滾動傀儡作中外文學改編的演出,「我覺得這是必然的,只是澳門閱讀風氣好差,所以我覺得這是戲劇發展裡面應該存在而缺少了的一塊。」

(所有圖片由足跡小劇場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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