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盡來論〕從監獄實驗看馬交公民運動

七十年代初曾有一個舉世聞名的心理學實驗,叫史丹福監獄實驗。設計人森巴多教授從校內招來二十四名大學生,隨機地把他們分成兩組:一組當囚犯、一組當獄卒,在仿建成監獄的地下室中進行兩星期的角色扮演。為了營造真實感,囚犯入冊前都被搜身、打指模;獄卒們則個個陀警棍,帶黑超,威風澟澟。

實驗早期還算是河蟹。但到了第二天,獄卒們為了對付不服從命令的囚犯,開始自願加班對付搞事者。作為精英大學的一份子,他們更想出了心理戰:把囚犯分成兩個階級企圖分化,攏賂一部份囚犯,嚴待其他。又強逼他們重覆自己的編號來強化雙方身份。這些都不奏效以後,對壘升級。囚犯絕食,獄卒施以體罰,換來另一波的暴動,卻又引發更多不人道的壓逼。其中獄卒所使用的各種手段的殘忍程度,早已超出一個學術實驗可容忍的範圍。在此不敢詳述。森巴多教授和五十幾名觀察員,竟都全部代入了角色,無人喊停。直到教授女友出現阻止,才中止了實驗。

史丹福監獄可能是心理學上最著名亦最備受爭議的實驗之一,早已被改編成小說電影。最近期的一套是2010 年由影帝Adrien Brody 主演的《The Experiment》,看官有興趣可細味 。

把史丹福的地下室拉到馬交小城,誰是卒、誰是犯、誰是教授和旁觀者,人物似曾相識,卻又似是而非。獄卒何以成魔、囚犯如何把自己的角色內化而甘願受罰,又可以構出無限比喻,在此留白。因為筆者想說的不是大道理,只是其中一段小插曲。

在崔世安撤回惡法後,傳統愛國社團婦聯工聯街總逼不得已發聲鳴志。建制派直選議員先被主子出賣,後被吳國昌議員的“致意”照妖鏡一照,照得兩面不是人,令這些正在沒落的傳統社團雪上加霜,狼狽不堪。聲明在面書上一出,立即滿地花生殼。識睇,一定睇留言: 「厚顏無恥」 、 「假仁假義」、「買尐面懵膏啦」。澳門選民向來温文,但積壓多年的怒火,煉出了許多比這些更不堪入耳的說話。作為一個花生友,看見一班高高在上的尊貴議員被網民找數,自然暗爽。但暗爽過後,開始擔心這場運動在勝利後會失去焦點。

監獄實驗其中一個發現是:在特定場景或條件下,人的行為往往由其社會角色驅使,可以與人格本身完全獨立。獄卒和囚犯在進入實驗前,從體格到心理到家庭背景都沒有太大差別。但當你扮演的角色被內化,本有的道德價值觀自然會被扭曲來合理化你的行動。我無意為一班建制議員開脫。但值得澳門人留意的是,如果我們只停留在攻擊議員人身的層次,而不去理性思考制度給予我們 (和他們) 的社會角色,我們將被永遠困在一個巨型的監獄實驗。

我們要思考的是:是甚麼制度迫使這些直選議員變成獄卒,背棄選民?

至於那一群甚為囂張的間選和官委,我們的確可以杯葛陳澤武的佳景集團,做小學雞修改馮志強的維基頁面網上派膠 。但暢快過後,精神勝利過後,我們並沒有動搖到這些議席一分一寸。官委和間選的議席仍可以像迴旋木馬一樣輪轉,正如今屆崔世平由官委轉到間選,留下的空缺由馮志強從間選轉入官委填上。形式上爭櫈仔排排坐,但一輪排列組合之後小圈子人面依舊。一名自命「教育工作者」的間選議員,坊間流傳指她濫用社會制度賦予她的職權去威脅上街的師生,企圖拑制、甚至奴化下一代思想,讓制度得以承傳下去。傳道、授業、解惑,她都一手包辦了。

我們要思考的是:他們是如何竊取並壟斷公權?

今次締造歷史的確是澳門公民運動的一支強心針,但一個成熟的運動,號角要吹得響,亦要高瞻遠矚,更要警惕非我即敵的思維。否則他朝成功了,卻可能發現我們只是脫下了囚衣換上制服黑超。民主和民粹之別在於目標的高度:我們要推倒的不是當權者及其利益圈子本身,而是背後的政制。不要滿足於對獄卒的被動抵抗,要憧憬拆毀這座權力失衝的監獄。澳人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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