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蓮花福地 沒有痛楚就死去

對長大的社區感到陌生

「李生李太早!」,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早上,大廈管理看更笑容可鞠地朝我倆夫婦打招呼。她是一位已白髮鬢鬢的老婦人,約三年前隨家人從內地投資移民來澳定居,因在家無所事事,遂到管理公司任職大廈看更,月薪只有三千多元。由於沒有最低工資法,且保安人員是二更制的,她得每天工作12小時,平均每日工資一百元,即約$8/時。此外,她並非本澳永久性居民,就不符合「工作收入補貼」條件,當然也談不上領取敬老金的資格了,算是繁華都市下的弱勢代表。

推著嬰兒車,光顧老字號茶餐廳,回味那彌足珍貴的集體回憶,這些年來,街坊老舖易手頻繁,趁著記憶力還未衰退時,殘留多一些印象碎片,免得將來遺憾。比如鄰廈的角位舖,從前是賣傢俬生活用品,做的是街坊熟客生意。現在已變成金光閃閃的珠寶鐘錶行了,賣起遊客奢侈品來,與附近的商舖顯得有點格格不入。每天,一車車的跨境大巴滿載旅客前來光顧購物,然後施施然離開,彷彿他們對於入侵寧靜民區豪不知情。其實,大家都明白,旅客進入民宅區,帶動舖租颷升,間接增加附近店舖的經營成本,投資回報理所當然轉嫁給該區消費者,這就是老字號結業的元兇。然而,作為街坊,如同我們一樣面對突如其來的經濟入侵,也只能束手無策,對愈感陌生的土地搖頭嘆息。

家庭生活的空間壓力

不知不覺間,在北區生活已超過二十多年,親眼見證回歸前後的大量填海造地,尤其是賭權開放後,那些工業用地突然改變為住宅用途,萬丈高樓拔地而起,大部份業主卻都不是本地人。離開繁囂的工作地點,回到長大的社區,陌生的臉孔愈來愈多,說普通話的人充斥著便利店、街市、餐廳、大廈電梯等每一角落,且旁若無人。由於畸型的經濟發展導致大企業惡性輸入外勞,因而對房屋需求大增,帶動區內租賃和房價的熾熱,使不少已長大的青年置業無望。多年前,在家人的推波助瀾下,我正式成為房奴,每月償還銀行貸款、家用、開支雜費等,幾呼佔去家庭收入的全部,說要提升生活質素其實很不理性。在通脹如虎的這個混帳世代,官商勾結下的資本主義社會,金元鈔票都只不過是片狀雲煙,一捏就消失了。

澳門的出生率高於鄰近地區,但托兒服務及幼兒園學位卻無法跟上時代步伐,政府多年來沒有針對性措施去補救,面對群情汹湧的民意,他們選擇充耳不聞,閉嘴不語。面對繁華盛世的虛幻假象,樂也悠悠的福利補貼,每個人都甘願成為物質奴隸,我們的生活空間正逐漸萎縮著,我們的精神壓力正無限膨脹中。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終究還得釋放在權貴和資本家身上。他們哪裏知道自己像是坐在一堆柴薪上面,只等一個火花飛來,那堆柴薪便會立刻燃燒起來。希望人情味逐漸冷漠的社會,配著奠儀堂的哀樂,不會是市民喜愛的風景。

經濟硬發展掏空一切

由於家庭開支呈直線上升,我夫婦倆不得不與大部份年青人一樣,步入萬劫不復的博彩業從事輪更工作,成為「雙職輪更家庭」,相信在澳門,這情況很普遍。前任特首說過,要讓市民增加幸福指數,所以大力發展旅遊博彩業,其實,這是本末倒置的行為,在娛樂場內所見的大都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是靈魂早已逝去的行屍走肉。他們當年青蔥歲月的夢想,早已落後於今天的職場定律,面對單一的經濟、枯燥的產業和技能,夢想,只屬於求學時期語文寫作時才會去思考的課題。

零四年賭權開放時,是舊經濟房屋輪候制度的尾班車,當時身邊不少朋友懷著歡喜期待的心情拿了表、下了筆,換來十年的等待後,終於成功盼到了結果,從此,他們正式成為離島偏遠的居民。經屋政策,被別有用心的決策者,用於開荒闢土,為附近的超級豪宅充當搬民先驅。古時牧民部落,當水草耗竭後,就要驅趕牛羊,逐水而居;又或者帝王遷都,往往連同舊城內的人口百姓,一併強行遷移。在我們生活的這鬼地方,每個人只會為自己考量,漠視公眾利益。他們任由劊子手在自己的腹腔中開了一刀,然後掏空體內所有器官,成為沒有靈魂、沒有內涵的軀殼,卻不哼一聲。

廣告:支持獨立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