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請食飯就請食飯,亦都可以擺明請人食飯,但標題多了一句「唔怕政治敏感」,還要同新澳門學社合作,我覺得你如此請食飯好政治性,怕不怕比人話新澳門學社偷步宣傳?
陳:政治飯局,小時候母親帶去食,大了被人請去食。到了我有民主意識的時候,我會問,為什麼會因為這些小恩小惠就願意把一票投給我們可能完全不認識的人呢?澳門政府應該是全球中,最鼓勵搞飯局的城市,回歸十周年時,當時基金會搞了個活動,任何人搞食飯慶祝回歸都可以申請到三千元,因為我有劇團嘛,所以收到信。我很深刻,所以我覺得飯局本身是很政治性的。澳門大多數人與政治有關或有興趣的時候,可能就是源自飯局,所以才想做一場戲叫《擺明請食飯》。同新澳門學社合作,是因為我欣賞他們自費做的新澳門論壇。這個論壇很草根,每次都在北區搞,是一個真正比較接觸草根基層,關心社會的團體,所以很想跟他們合作。對於被人說偷步宣傳,這一層作為導演我答不了,也很難幫他們作答。
篤:一想到政治,已經不是那些建制傳統社團,你還要「結合本澳的戲劇及社運人士的重新閱讀」,還不被定性為「社運人士」?!如此議題,有蝕底冇著數,點解要做?
陳:常常說澳門幾民主、幾多元、幾國際。但到底有幾多人會專門搞政治議題的事呢。單以戲劇來看,政治是社會的一部份,為何我們不做呢,因為藝術不可以跟社會脫離。看上去藝術和政治同樣沒有在普及,但我本人覺得搞得成,有人來看、有人關心已經賺了。再說搞戲劇本身在澳門就沒有著數的,所以對於我,為何不搞一些我自己有興趣,戲劇界又少、跟社會又有關係的戲呢。
篤:今年,你搞選舉戲,究竟是懷著什麼動機(居心)?這個戲所揭露的選舉真相,會比政府的宣導片好嗎?這是一個外國劇,與澳門有關係嗎?
陳:今年選舉年,政府很多不同的部門都花錢去宣傳廉潔選舉。這些宣傳只是簡單告訴我,不能怎樣、應該這樣,沒有深入去討論賄選的目的、壞處、接受了賄選等對社會的長遠影響等等。這是否比單一告訴我們該怎麼做重要呢?我在中央戲劇學院求學時期發現這個波蘭劇本,很有激情想做,但我知道必須要配合時機,西方的經典劇本才能與我們發生最大的關係,所以一直等到今年選舉年才在澳門演。劇中毫不留情地討論選舉制度的問題,包括賄選,各種政治手段的玩弄等……對選舉活動有了一個深刻的敲問。
篤:原著劇本是怎麼樣的,有什麼吸引你去做這個劇本?你又怎樣去做?
陳:這是一個六十年代的劇本,劇作家認為民主是以選舉形式去實踐,他就寫選舉本身的問題。其中有一個觀點,就是用選舉去讓弱勢族群屈服,而這次表演我加入了很多本土元素,例如請食飯、間選,甚至其他如上次音樂歌曲選舉的幽靈選票等。這出戲通過甘雪玲主持的論壇(新澳門學社設定的)的導引,帶到給觀眾和社會討論。
篤:睇完你這一套《擺明請食飯》的觀眾,如果選舉期間,畀候選人相關社團請食飯,應唔應該去食?又或者,選舉期間有團體請佢地食飯的時候突然走出一個候選人出來,他們應有什麼心態?
陳:如果是我,我當然期望看過的觀眾不去這些飯局啦!這些飯局說得難聽點都是一種賄賂,而搞飯局的錢都是公款來的。如果是真心想支持自己的候選人,又何需要請食飯才支持呢。這是我希望而已,作為藝術工作者,我嘗試用藝術的角度讓觀眾反思或提供別的角度看問題。但觀眾離開劇場,是否實行,那是個人意願。我控制不了。
篤:你同意請食飯可能是一個侮辱嗎?
陳:侮辱我又未覺得這麼嚴重。畢竟民主選舉是西方文明的結果,要中國人實踐也許真的需要時間,沒有人知道選舉到底是什麼。請食飯這個行動的確拉攏了很多人知道「甚麼是選舉」。(當然在認識的層次上只止於利益關係,但也對當時的澳門來說是第一步)從這種角度看可能是好。但澳門號稱國際城市了,如果我們的思想還停留在請食飯的關係,那對選舉本身真是侮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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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篤後記:在澳門搞政治戲,通常都係蜻蜓點水,點到即止。可是陳飛歷是對澳門的選舉文化有點踩場的意味的。我現在向他說,如果今年選舉有社團請我食飯,我一定去,但是為免侮辱了選舉,我肯定唔會投佢。
人生在世,本來就不能將工作、生活和思想徹底割裂來存在;藝術也如是。或者有人覺得,「睇戲,就係想忘記現實」。只是,當完全脫離現實時,這種戲你又能看得多投入?今期藝文探討「政場」和「劇場」之間的千絲萬縷,因為不是同一回事,但亦不是「河水井水」那回事,相反,歷史上曾經有人透過戲劇,成功激起革命;但亦有政客成功利用戲劇「為人民洗腦」。期望透過澳門和香港近期涉及政治和社會問題的劇場和電影作品,為大家帶來多點反思的角度。鹹魚青菜各有所愛,劇場同樣「有辣有唔辣,任君選擇」,一切,無非只是把社會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