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草地之必要

論盡媒體曾經在3月15日刊出過一次專題版面-“要高樓,不要草木,堅定不移打造‘鍊金之城’!”,其中有一篇文章把近年由於城市“發展”而造成的環境破壞案列出來“近年自然或文化環境保育爭議一覧表”,從中可以看到,從小潭山到近日的路環,連唯一可以讓我們透口氣的離島都成為“發展”目標了,從來沒想過這些地方有一天也會消失,那是小時候坐巴士睡醒一覺都還沒到達的地方,總覺得沙灘與長大同樣遙遠,那時候覺得巴士開過橋後是另一個世界,有着與城市完全不一樣的空間格局,那裡樹木漫生,空氣徐緩,萬物自由生長。

當高樓不斷侵蝕我們記憶中的風景,官方宣傳的“綠化”,其實只剩下生活空間裡的些微點綴,如電燈柱掛花,馬路邊種樹,但其實我們的城市裡,連一塊真正的草地也沒有。

因為太過稀缺,因此在外面移動時,每遇到草地,總希望自己只有3歲。可以自由舒展身體,跟着動物和小孩放肆奔跑,放風箏,玩抛球,滾來滾去。最瘋的一次,是在丹麥路易斯安那美術館(Louisiana Museum of Modern Art)外那巨大草坡,從上望下去,視野盡頭是海,有許多小小孩就在那裡從上一路滾下,我也忍不住有樣學樣,把自己想像成水桶般滾下去,結果雖然頭暈眼花五分鐘都站不起來,但那確是最美好的一次草地經驗。丹麥這個美術館便以這片草地揚名,節假日吸引許多家庭到來,享受藝術與自然。總覺得在美術館與草地中長大的這些小孩,心裡面的世界會很大。

[ gigya src=”http://www.facebook.com/v/980256227111″
codebase=”http://download.macromedia.com/pub/shockwave/cabs/flash/swflash.cab#version=6,0,40,0″ width=”400″ height=”224″ ]

丹麥博物館的草地

丹麥博物館的草地

草地是一種教育,一種生活主張,一種文化態度,像咖啡館之於文藝思潮,電影院之於奇思幻想,美術館之於創意的無遠弗屆,草地也是一個會釋放巨大能量的載體。草地的存在,自然成就許多事物。不管社會哪個階層、種族、性別,只要天氣放晴,你自然看到草地上躺着各色人種,太陽是公平的,草地也是。也許是因為草地讓人重心放低,貼着泥土,感受眾生平等,包括與躲藏其中的昆蟲一起,享用自然。

就像生活裡不可以沒有咖啡,巴黎人不可以沒有盧森堡公園,倫敦人不可以沒有海德公園,不可以沒有的是公園裡的大片草地,那代表的是一種從容的生活品質。只要曾經享受過一次草地上的聚會,甚或欣賞過任何一次草地上的藝術展、表演、音樂會或群眾集會等,便會更加明白,草地,對於與自然連結的生命個體,對於一座重視生活質素的城市,是一種必要,那不只是一個讓人放鬆的地方,那裡面有對公共空間的想像,有對生活品質的要求與期待。也自然會明白,一個讓民眾擁有草地的城市,是不一樣的。

去年夏天東京吉祥寺井之頭公園,星期天下午草地上的人們,像從小津安二郎電影裡跑出來似的,帶着緩慢而深刻的身影,各自有着故事。

去年夏天東京吉祥寺井之頭公園,星期天下午草地上的人們,像從小津安二郎電影裡跑出來似的,帶着緩慢而深刻的身影,各自有着故事。

從草地引伸出來的,是有關公共空間的使用問題。澳門公共空間資源十分有限,僅有的一些草地,却多數不歡迎人類和動物使用。也許原先的設計是容許的,但為了防止一些沒有公德心的人,而要懲罰所有人都不能使用,與其他公共空間相似,以製定各種“禁止”來管理,但“禁止”其實無法使人提高公民意識,只是被動接受制度和規章。於是,“不可踐踏”或“禁止入內”的草地變成一種裝飾,而不是公眾可以使用的公共空間。就像水塘以往是可以讓人踩單車和溜狗的,但現在已完全禁止了,溜狗的人被移到天橋下另一個小空間裡,和其他公眾隔離。

以各種“禁止”之名把原本可多元使用的公共空間變得愈來愈狹窄。

以各種“禁止”之名把原本可多元使用的公共空間變得愈來愈狹窄。

以各種“禁止”之名把原本可多元使用的公共空間變得愈來愈狹窄。

以各種“禁止”之名把原本可多元使用的公共空間變得愈來愈狹窄。

2011年香港出現了一個名為“草原地圖”的組織,他們的理念很棒,提倡離開商場與消費空間,開展草地生活,進行公共空間拓展和簡樸生活的實踐,他們製作了有草地的香港地圖(原來香港有100處草地!) ,還組織草地上的活動。去年12月,我去了由西九文化區管理局策劃的首個西九活動“Freespace Fest(自由野)”,其中“草原地圖”就在西九海濱長廊草地上搞了“草民音樂節”,強調公眾的“自主、自在、自由參與”。

“自由野”現場的自由氣息真的讓人眼花撩亂。除多場音樂會,還有有機農作物、創意手作、二手書等攤檔與互動藝術裝置沿途展示,還有露天電影、街頭表演、舞蹈表演和多個藝術工作坊等,活動之多元和密集好像是一次藝術介入公共空間的“曬冷”,企圖把文化與生活全面連結、舖開,現場到處都見到新鮮跳脫的年青人,在這裡,他們有許多可以參與和發揮的空間。

在長時間的質疑與爭論之後,這次像是一個大呼吸,把這片巨大的場地還諸於民,讓公眾與藝術家來示範如何使用,如何參與。猶如西九文化區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所說:“這次西九由地政署提供土地,名正言順讓文化人搞文化,我們能否把握機會孕育自己的街頭文化?擴闊大家對公共空間的想像?”畢竟文化是要在鬆綁與信任之下,才可能成長。

從這裡又回想到澳門,我們常常說澳門人被動、不參與,會不會與長年生活在一個缺乏信任和限制處處的公共空間中有關?當生活裡連一片可以自由放野的草地也沒有時,如何可以要求人們盡情奔跑?

以下是來自烏嘴的呼籲:“人與動物,皆需要可以追逐玩耍的草地啊!”

[embedplusvideo height=”340″ width=”555″ standard=”http://www.youtube.com/v/mu7rEv1igvY?fs=1″ vars=”ytid=mu7rEv1igvY&width=555&height=340&start=&stop=&rs=w&hd=0&autoplay=0&react=1&chapters=&notes=” id=”ep9087″ /]

(該文受到烏嘴啟發,深表謝意!)

donation-ad

wu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