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特區政府豪擲四十七億「紓解民困」,現金分享派四千,綜援出雙糧,屋租、電費繼續補貼,但幾家歡喜幾家愁,坐在電視機前看施政報告直播的陳伯,一想起房東勒令要在月底前搬走的「最後通帖」,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住過勝意樓的板間房,與「雞竇」為鄰,午夜更曾試過有政府人員跑到家門來掃場,靠綜援為生、近年搬家不下五、六次,對與老伴相依為命的陳伯來說,在黑沙灣區租住的這個兩房一廳單位已算萬幸。但安穩的日子總是過得太快,三個月內房東連加租三次,由二千三百元跳至四千元二百元。陳伯坦言實在無法撐下去「已經縮無可縮,連買餸都無錢,想住屋就無飯開,難道瞓街?政府有無理你?現在不只我是這樣,像我這樣的人在澳門有多少?他有無看到?」
全屋環視四周,最搶眼的是大包小包的行理準備再次螞蟻搬家,但在租金不斷上揚的今日,又可搬到哪裡?「從月頭找到現在,我說租金超過四千元的不用告訴我,月租3千多再跟我說,吃少些用少些,三千多元還勉強挺得到,超過四千元實在無辦法!」眼見一個月限期將至,婆婆悲從中來,憂心得吃飯時淚如雨下。夫婦倆年事已高仍要顛沛流離,生活在社會狹縫中的痛,不足為外人道。
申請社屋十多年,一等再等,原來一份綜援僅夠交租,即使近年政府有向社屋輪候戶提供每月八百元租金補貼,再加上敬老金五千元,以及陳伯今年獲得一萬六千元現金分享併央積金,兩位老人的生活才稍稍寬裕些。但百物騰貴、又要應付陳伯的長期治療費,為了以備不時之需,夫婦倆平日總是慳得就慳,像其他基層家庭一樣,只能到拱北買菜,十多元一塊魚肉分幾天吃;家中不少傢俬、電器都是撿回來或別人轉贈的,壁櫥上全都空空如也。
「我是九十年特赦那一代人………」操濃濃的福建口音,陳伯在八十年代偷渡來澳,直至九0年三.二九「龍的行動」特赦才正式獲得澳門人的身份。原來期望在澳門打工可以賺更多,供養家鄉的一家八口,可惜二00一年一場工傷意外,一切頓成泡影。當年陳伯在國際中心當保安,意外從樓梯摔下來,跌傷肱骨和脊骨,動手術後多年來還要靠拐杖走路,家庭經濟支柱失去工作能力,翌年陳伯還是被公司解僱。認為保險公司賠償2萬不合理,陳伯拒絕直接告上司法機關,但案件因超過法定追訴期被歸檔,最後還是一毛錢也拿不到。
曾經四出向部門求助,曾經試過無數次失望,最終一切還得陳伯自己去面對,領取綜援過活,無錢交租,惟有一次又一次搬到更小、更黑暗和簡陋的家,一拐一拐的每日來往關閘和拱北帶點水貨幫補生活費,好不容易盼到太太來澳團聚照顧起居生活,但一份綜援兩人花,生活更見捉襟見肘………撫著不時還會隱隱作痛的脊骨,陳伯心中還有始終未能結疤的傷痕。
「派萬五元我們只可交三、四個月房租,全部都用來貼房租了!我們還吃甚麼?還有說話的餘地嗎?政府是否真的要照顧窮人?我看不到,只會想到商人和富人的利益!政府有那麼多錢都不用來建屋,你說甚麼照顧窮人!」說起明年現金分享「大縮水」降至四千元,比今年還少二千元,陳伯即大動肝火,一身傷病,想和老伴回內地養老,又怕連幾千元綜援也被取消,真的是被迫得進退兩難。陳伯直言,最大希望是夫婦倆能入住社屋,不用再被屋租壓得透不過氣來,但多少年來等了又等,現時手握的社屋籌排到超過一千九,明年就 七十歲的陳伯學懂了不再抱太大期望「只要有瓦遮頭,吃甚麼也無所謂,但恐怕有生之年也等不到了,只能見步行步。」
面對房價、物價不斷攀升,社會上還有很多跌出綜援網絡的在職貧窮人士,輪不上社屋、經屋,又無法領取三類弱勢社群津貼的「三無」家庭,除了年年派錢外,政府如何讓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澳門人真正「活得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