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新穚區的一條小巷,經過幾座五六層高的唐樓,便來到這家小店。小店的窗旁坐著一對年輕夫妻,女的在衣車前縫紉,男的在埋頭編寫劇本,一頭黑色的花貓躺在桌上打呼。這裡,就是「窮空間」。
顧名思義,「窮空間」當然有一位「窮」的主人。二00三年結束在演藝學院的工作後,莫兆忠和盧頌寧結伴到英國待了半年,最後還是回到了澳門。
穿著T-shirt、赤著腳的莫兆忠在店子裡跟記者說:「從英國回來後那幾年有一段比較赤貧的日子,每天規定自己只可花二十元。」雖然曾想過找個地方開咖啡室,舉辦一些藝術表演,但他說:「若要像其他地方那樣開咖啡室的話,那杯咖啡至少也要賣三十至四十元一杯,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這樣消費呢?藝術是不是就這樣自己選擇了觀眾呢?我們可不可以賣一杯十元的『窮咖啡』,吸引更多人來?」
雖然咖啡室的念頭最終還是打消了,但莫兆忠和盧頌寧還是以「窮」的這種精神,於二00七年開辦了「窮空間」,在舊區租了一個小小的店子,以售賣自家手作來吸引一些從來沒接觸過藝術的人,讓他們知道藝術和生活其實很密切。
自中學便開始習舞的盧頌寧,把自己製作表演服裝的技巧,轉化到手作的創作上,自成一格。她的創作,多以循環物料製成,每件作品背後都蘊藏著她想表達的理念。
盧頌寧說:「小時候表演可用的物資有限,物料需要循環再用,於是便常常要動腦筋想辦法以有限的物資來做創作,於是便養成了這種創作習慣。我不能夠像一些設計師般憑空創作,我是手頭上有甚麼,便再想把它變成甚麼,這是我的創作方法。」
莫兆忠:「其實上一代的人就是把手頭上僅有的東西變成玩具,那種創造力才是真的創造力。現在很多時候創造力就只是一個想法,然後把那想法轉變成消費力。」
經營三年後,「窮空間」漸為人識,但盧頌寧坦言真正明白他們創作理念的人仍然很少。有人曾經看過他們的手作的出品,覺得大有市場,建議他們大量生產,但他們卻很抗拒這種想法。
雖然現在窮空間的收入仍不能應付其日常運作,開支營運均依靠夫妻倆在外上課及在其他藝術團體擔任藝術行政的工作,繁忙的時候可能由早上七時工作到晚上十一時,但他們仍然堅持自己的理念,決不大量生產。
她解釋:「其實我們的生意很容易繼續發展,把受歡迎的作品在工廠大量複製一百件,可以賺很多錢。但那只不過是不停的金錢交易,只不過是我買你的時間,你買我的時間。比方說,在外面買一件T-Shirt,你付的價錢,可能很便宜,但其實你付的不是一件衣服的價錢,是一百件衣服的價錢。我做手作的原因是希望能夠做到造一件、賣一件,你買的就只是這一件的價值。當很多產品,已經有人經營和生產,那為甚麼我還要去做?」
對於很多人把「窮空間」的創作視為「文化產業」,莫兆忠強調自己做的其實只是文化工作─工藝創作,沒有任何重覆生產,因此不能歸納作「產業」。
他解釋:「我心目中的文化產業是其出品具可複製性,作品可以接觸不同的群眾,像是電影和音樂劇,可以作多年重覆不變的演出,引領觀眾進入一個完全脫離現實的世界。但我們的演出是社區作品,當社區的環境變了,作品的內容和演繹的方式就不會一樣。」
正如盧頌寧在訪問完結前所說的:「雖然在這裡(窮空間)我得不到甚麼物質上的收穫,但我精神上卻得到很豐富的收穫。」當政府在大力推行文化產業的時候,像「窮空間」般仍然堅持默默耕耘地搞真正的創作的是又有多少? 究竟政府推行文化產業的後果是推動還是壓抑本地文化藝術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