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何談永恆?人與人的關係,時而似火,時而如冰。從無話不談,隔日便可降到冰點,厭倦、忽視、冷漠、拋棄、分離,再不是戲碼,而是平常之事。即使對方就在眼前,彼此亦無法猜透對方所想──皆因人類情感複雜,難以捉摸,各種情緒矛盾、對峙,最終傾向沉默,令糾纏的線走向平行。
同一時間,人們轉向對非人類或無法觸及的偶像產生感情,有如寵物、明星偶像,甚至是虛擬人物或者人工智能(AI)。寵物成為人類的家人,產生感情,猜其所想,與其對話;另一廂,有人與AI建立關係,認為即時可得的反應能填補心中渴望。
今期紙本封面故事採訪多名年輕人,有受訪者視一隻年邁的貓如親人;有人與二次元人物、AI做朋友或談情說愛;亦有人當偶像是戀人。然而,新生的各種關係或愛戀形式原因各異,人們或早在現實交往中屢屢受挫,認為人類難以信任,受到重視的人無意之中的言語傷害,又或是一直在溝通中跌跌撞撞,仍未學會如何安撫他人,提供情緒價值。
在真真假假之間,人們寧願建立溝通成本低,可輕易放手而無需負道德責任的關係,亦無需費盡心思,忐忑自己言行會否一瞬間破壞關係,更不需絞盡腦汁去摸索對方所想。在重重挫敗下,有人開始以不同途徑探索多元關係,使自己仍感溫存,在虛實之間建立情感紐帶。
然而,各式新生的關係亦必須受到社會道德倫理的檢視。在網絡迅速發展、人人電話不離身的情境中,人面對面的交流及溝通亦隨之減少。親友即便飯桌上同聚一堂,不過是手持電話,身在而心不在。虛擬關係的誕生,會否加劇這種現象,甚至使人開始懷疑現實世界關係的純粹與否,認為其偽善?
而在虛擬關係中,對象的言行舉止完全由使用者設定,能完美契合個人幻想,成為理想化的「家人」、「愛人」或「朋友」。這種「所得皆所求」的關係又會否讓人沉溺於「完美形象」,難以抽身、回到現實?
與此同時,全球正有許多研究與調查深究科技與人關係的反面,會否失控或越界,使人造成不可控的後果。即使科技巨頭公司如何再三保證安全,仍是難以完全確保對用戶的精神健康及可能的行為作出最準確的判斷,況且AI的回饋對使用者高度迎合,使其更像一個黑匣子,將使用者的私密情感完全收起,旁人難以窺知。連帶更艱難的話題,例如使用者在自殺前的煩惱,或其他親密關係中的困擾,又因對人缺少信任,而不願再向父母或親友訴說,使溝通障礙愈來愈大。
這種虛擬的、由幻想構成的「非常態之愛」,是否代表人們已開啟一個無所顧忌的世界?當對著無生命的智能體或非人類,有受訪者認為,談何道德;亦有人感AI道德底線仍然重要;偶像、虛擬人物亦同樣成為完美無瑕的愛人,愛慕者所見的,是這些愛人刻意營造的人設,抑或愛慕者內心將其打磨,將其理想化?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我們內心情感豐富又多變。如何在「虛擬之愛」和「實體之愛」中取得平衡,面臨抉擇的人們,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