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脈澳門教育

008 我們不是透明的 紙本月刊

文:豆苗

網址:https://aamacau.com/?p=5770

時間:2013年12月10日 14:14

對於自幼在中國大陸受教育的我來說,澳門的教育自有它新鮮有趣且較優越的地方:學生不用從早到晚困在學校,有更多參與社會的機會,課外活動也更為豐富;教學的方式較為多元化,如文科的功課常採用小組報告的形式,發揮學生合作、蒐集資料及創意的能力;沒有一個統一的考試作為指揮棒,學校和老師的教學較為自主(雖然這是很多人對澳門教育的最大擔憂,但我卻非常樂觀)等等。不過做了幾年的教育工作者之後,逐漸發覺澳門教育看似健康的身體裡其實藏著的不少毛病。

雖然學生作為教學工作上的主體,可是校園內外發生的事情,無論教育政策或是教學方案的設計,學生又是個被排除的群體,無從參與也無從發聲。談及澳門教育,若沒他們怎麼可行,因此筆者以此文作為媒介,整理受教者於學習過程中關心的一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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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學習遇到問題,求助困難

考試前夕,同學仔們約出來麥記溫習功課,已經是澳門一道獨特的風景。有非常多的學生就是靠這一晚同學幫忙下的溫書,來求第二天考試的低空飛過。臨時抱佛腳到這種程度,不能不使人擔憂。但若站在同學仔的角度,便知他們並非全是因為懶,也因為平日裡的問題無法得到解決。

因無早晚自習,與同學仔一起讀書的機會不多,功課解決不了也不能及時問同學;至於家庭,本澳學生的家長多做輪班工作,平日裡見一面已屬不易,更不用提解答疑問;還有一個是老師的原因,有學生在我的調查問卷上寫道:「最怕老師愛理不理,一下課就閃人。」學生們的問題得不到及時的解答從而不斷累積,就會破罐子破摔,課後不學,臨考才溫。你看這滿大街的補習社,越來越紅火的補習文化,便印證了這一點。

小組功課缺少合作

「小組合作學習」的理論經由杜威等教育學家們研究提出,是現在很流行的學習方式。把不同特質的學生分配在同一小組中學習,教師經由各種途徑鼓勵小組成員間彼此協助、相互支援、共同合作,因此需要熟練地學習和運用人際技能,而小組成員也需要安排時間檢討團體的互動過程,並予以改進。通過小組合作完成一份報告相比獨力解答幾題的傳統功課,如果運行合理,應該給學生帶來更多得著。

但是我的問卷裡,絕大多數同學卻不這樣認為。其中有一位是這樣填的:

「不喜歡,小組功課根本不能訓練學生的團隊合作性!!!!!!!!!有的同學甚麼都不做,卻能拿到跟其他做的辛辛苦苦的同學一樣的分數!!!為甚麼??你說這是為甚麼?」

用了很多感嘆號,可見這位同學仔的忿恨不平。這讓我陷入思考:如果小組功課已經變成個人的功課卻組員一起拿分,那這個分數確實有失公平性,為何那麼好的形式會演變成這樣?

一方面,你可以責怪澳門的學生缺乏合作能力,另一方面,我想是很多老師只是佈置功課,並未注意小組合作學習方式的特殊性。小組合作學習,除了需要導師及時跟進,並通過各種途徑鼓勵小組成員之間的溝通協作之外,還應當採用「多元化」教學評量。

兼顧個人表現與團體表現

「多元化評量」是一種不以單一的測驗或功課成績作為學生的評核,而是教師依據教學目標靈活利用不同評量方式,在不同場合對學生的學習作評價。例如,一份小組合作的功課,教師不能以功課的最終結果為小組成員打同樣的分數,而應該給小組打一個基本分數,再根據每個小組成員的在完成功課的過程中的表現或組內互評情況打一個加權分數。

學生缺少抽象思維能力

作為數學老師,最頭疼的就是學生「背」數學。數學拿來背,的確是我來澳門之前聞所未聞的。所以有同學的困難一欄上寫了「要背的東西太多」。那的確,如果數科也要背,那小小腦袋瓜子的負擔該有多重!

這是個實用性被鼓吹的年代。特別在澳門,社會環境定了青年們的「一元出路」,學抽象的理論也似乎被認定是無用。學生們在「讀書目的」一欄上,清一色的寫了「為學歷,為找工作」。抽象似乎是個擋在康莊大道上的一隻怪獸,只會阻礙學生學習的興趣。但真是這樣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以數學作為例子,如果把數學學科整體看作一片海洋,那麼實用性就是其中色彩斑斕的生物,而抽象卻是海洋生物賴以生存且無處不在的海水。要解決一個實際問題,需要的恰恰就是將問題抽象的能力;數學枯燥的部分其實是實際操作演算的部分,它最「美」最有趣的地方反而是它抽象的實質。比如,「可數」與「不可數」兩個數學概念,用定義描述的確有催眠功效,可是你去思考它的本質,便會理解到:「可數」就像天上的星星,可以一顆一顆數,而「不可數」就像地上一團爛泥,你完全不知從何數起。如果數學的教育可以多把美麗的抽象概念形象化地告訴大家,便不會成為諸多朋友的噩夢了。而在澳門的數學教育上,我只看到反其道而行。

自然教育的缺失

澳門人多地少,有著世界上密度最高面積最為迷你的校園。平日裡學生穿街過巷來上學。身在學校裡,外邊的車水馬龍也是不絕於耳。校園裡有幾棵樹、幾朵花,已經是澳門的學生們所能接觸的最自然的東西了。缺少與自然的觸摸,也是澳門的學生不擅長進行抽象思考的元兇之一。

筆者童年,在體育課被老師領去溪流邊打水漂,或是生物課上山去觀察植物。各種形狀的石頭,在水面劃出一道道拋物線,為日後幾何的學習提供了可觸摸的記憶;山頂俯瞰的風景又會在腦袋裡形成詩意,或形成對大地的抽象意念,日後的地理學習也不會太難;自然裡的五感體驗,更是寫文作詩的靈感來源。

雖是人多擠逼,高樓大廈,澳門也還是有不錯的郊野。而我在澳門的郊野公園,卻鮮少見到被帶出來戶外教學的師生,這樣的景象在同樣也高度都市化的香港的郊野公園,則經常可以看到。澳門的學校,最近刮起的風潮,卻是重新裝修,甚至推倒重建,雖然會多種幾盆花,卻讓身處其中的人離土地更遠。

以上是筆者在對學生小範圍的問卷調查之後,再結合身為外來教育工作者這幾年在澳門的觀感,嘗試為澳門教育把把脈,未見全面,但相信反映了澳門教育的部分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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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工廠.千人一面
── 小城教育反思系列(二)
前些日子,網路上流傳著一條短片,內容是韓國選美,二十幾個佳麗們竟然如此相像,除了髮型和衣服,二十幾人的五官,眉心開始定位,眉毛、鳳眼、腮頰、鼻子和嘴,都恰如其分的放在「適當位置」。五官面相有了「美」的標準,「不達標」是不是就等於「醜」呢? 老師都知道,每個學生都有所不同,人的資質不可能等量齊觀,一個又一個的量化標準,一次又一次的達標考試,學生們的才能為了達標被塑成罐頭一樣量產,考過了試,切合了標準。這個人是不是走了樣?老師是不是應該像整型醫生一樣,將學生的素質置放在標準上,就完成工作了?